乘一首诗，从太仓去西洋
                                                 （组诗）    
                        杜文瑜

                乘一首诗，从太仓去西洋

春天，我从苏州太仓装一船，“made in China！”
要乘一首诗，去西洋
今天的西洋，你古老的西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国家和地区
历史上结着青花瓷、茶叶及丝绸的缘
在梦中还回应着一个万家之邑名字：
太仓，太仓！
 
一个愿望由来已久。
我去西洋，沿着一个人的航线
他叫郑和，已过世六百多年了
给他送去二千年后前的阳光，他到进海水中
给他送去当今“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的话题
可惜他听不到了
也不知我这首有关“大航海”的诗，能不能
敲开“2018海洋诗会及论坛”的大门？
 
今天是风和日丽的日子，我去西洋
应该乘着苏州写天堂的诗
我还要写下一小块太仓或苏南的情结
在东海或红海沿岸的一个地方，给沿途国王
发一个短信
他阅读时，就能听到一种古老的语种
有“春蚕吐丝”的声音
有“窑火烧造”烟味
有“唐诗宋词”的韵律
从海洋里来，从天空中来
 
沿途，用我随身携带的吴语，裹上太仓方言
谁说太仓不是“百戏之祖”的发样地
江南丝竹的发源地？
麦秸画、工艺鞋、红木雕刻
去异国他乡的千家万户走访
新毛芋艿、太仓“三豆”、长江四鲜，全羊宴
摆一桌五味杂陈的生活
“生态太仓”、“文化太仓”的名词茂盛生长
一遍遍布泽  世界文化的精华
这土地与遍野植物交相生息的气息
这一种人文从本土洒落异域的神韵！
 
在船头，我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
天空下面，数不清的桅杆
船舱里数不胜数的中华风物
海水正浮载着它们——
离开陆地、岛，绕过经验的暗礁，我看到
一朵朵明朝的云，飘过船队
明朝的经纬、日晷、晕船、瞭望
最终，我又看到
搬走陶瓷、丝绸、钱币、茶叶，就剩下
香料，染料，宝石，象牙，珍奇异兽
 
我曾在金仓湖之畔的月光下行走
去含氧、野花香的太仓现代农业园，走一遭农村之路
那时喉咙不断地发出喊叫
心中吐纳的都是天地之气
我转身,变成了暴风雨中的海鸥
我的女人变成了甜芦粟
我的儿子没有变成郑和，但你知道
他今年考取了中国海事大学，注定一生云雾缠绕……

我的船队呀
有人风帆高挂，有人广播威德
有乡愁翩翩化翠，有红日东方而出
有船载钟声普度众生
楚辞入河，唐诗入梦
有磷煤心藏烈火，便有攀升的可能。
有手机被树枝筛下的鸟声滴醒
在南洋、西亚、南亚
在非洲东部，红海、麦加城，公然打开一付桥牌
耍龙狮，奏民乐，表演一套中华武术
行、腾、窜、跳、挪，让每一位国外朋友惊喜
 
走在异域大街上，已不见昔日的皇族贵胄
用珠宝交换这东方神物
但春光荡漾——遥不可及的港区码头
一下子捉住了迷人的白皮肤，黑皮肤
溢满清香的梅花草堂
哪一棵不是消息树，哪一支梅不是初心不改
随后话匣被打开
男中音里的世界华丽广阔，“东方富金”的话题又被热捧
 
橹桨撑开了河岸
在入海口读你的信札
文明的国度，物质的国度
我听到优美的音乐，从时间的空隙间一溜小跑
我的胸口云雾缭绕，我的眼前祥云涌动
复活的宝船划动天地
而我们
渐渐习惯在运行中思考！
一颗蓝色的星子在午夜里移动
 
在太仓的大地上我写了很多的诗。今天，我只想
乘其中的一首诗，去西洋
去郑和到过的地方，甚至更远
趁这个机会，我还没有变成诗人之前
把一首故国写给世界的诗，献给他
慰藉他永不停息的心灵，和诗篇
 
           大海是辽阔的
 
今夜，海上生月明
今夜，浏河东流八十公里
今夜，长江引路，灯塔引路，星光引路
太仓诗话泛滥了起来
 
是关于阳光蘸着海水书写远方与诗的话题
是关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从古丝绸之路中汲取智慧和力量
的话题
是关于郑和们再一次从刘家港出发，船头的浪花
洇润一代代人的中国梦的话题
 
总有地球自圆其说
总有地平线牵出物质的波峰浪谷
幽闭的漂流瓶，依旧储存着
当初的微笑，海浪的呼吸
魔鬼的诅咒，和十二月奇迹

 
总有信使源源不断，汇入
祖国的记忆。太仓，我记住你最初的模样：
滨海村落，人烟稀少
我还看见你现在的容颜
晴空万里，风急天高
太仓宛如一艘大船在田野飞奔
 
……这艘大船又将沿海远行
船中装载的是什么？
丝绸、瓷器、中华绒螯蟹、机器、电子产品……
你们要目睹的是一个东方富足的国家。
太仓，地球上的一座大仓库
里面盛满了金银珠宝、爱情传奇，和创业故事
 
远方是辽阔的。而大海，意味着冒险
意味着死亡
既然选择了航向
你就付出足够的勇气、信心、冲动，和对未知与未来
的爱
那条古老而年轻的道路
到处站满我们的目光和希望

               太仓之春

港口半开，百帆际会
古老而绚丽多彩的太仓城区，与清明交锋的时刻
雅虎成了搜索祖国的唯一引擎
谁用谷歌眼睛一次次拍下这河海交汇、黄蓝叠加的美丽画卷？
 
你站在城头之上
喧响的长江也难掩大气
喧响的大海
扬波着东海湾深处的海洋文化

你有唐诗的船桨、宋词的栏杆
和绝句的白帆、
你有明镜里的白发、爱恨交加的春日
被晚霞带走的渔歌
 
帆，注定是奔跑的方向
锚，注定是回家的根
帆锚相依
不断向家乡聚拢着盐粒和精神
 
物质的长江三角洲腹地，命运的一面临海
充满商机的风水宝地
遥远的会稽郡，最近的天堂
双足踏实，两袖清风
钟声又一次响起，山川静美
 
诗篇是重头的海耕牧鱼
百鸟齐鸣，渔米飘香
天空驮着迎面奔来的绝句
让弹奏幸福的烈焰，擦亮日月
 
我在春天里沐浴，在港口上眺望
大海似我的沉思，长江似我的翻腾
此刻，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人
小心趟过我的面前

            东临大海

你停靠在大海的心跳里。
大海有的，你也有了
白天，宽阔的海平面
波澜雄壮，波涛惊奇
黑夜，太仓宛如一艘大船
密集的楼宇构成了它的船舷
船舱里晃动着灯火
空气中飘着嘶嘶般燃烧的招呼声

你停靠在大海的心跳里。
每天都牵出许多客轮和渡船
像母亲牵着自己的孩子
这些记路的孩子啊，不要谁来导航
就能准确地抵达  另外的岛屿
我心中跳跃的小鱼儿
而去远方的人，他们很努力地追赶上了班车

幸福是一条大黄鱼
穿行在刘家港——大海的这片水域
今天我在城里乡下找到他们
他们穿着蓝颜色的衣服，紫红的脸
正往太仓的上空搬运：
土方、木头、砖块和钢筋
我在老早就认识他们
他们是我欢乐的原形

清新的海风穿过山峰、茶园、村庄和渔网
也穿过我
一年中无数个时日
我在海平面上
用海风的鞭子抽打我
和胯下的马匹
我感到，全身上下，热血沸腾

             大海情书
 
这浩瀚的海水，离日出不远
古老的港口，年轻的一日
我站在甲板之上。
看见一只海鸟
飞翔于云天之下、命运之顶
搭载我，你闪闪发亮的银灰翅膀！
 
这美丽的风帆，离诗神不远
日子重叠的日子，是驶向大海的诗篇
逐波而上，容易找到诗歌中的大海之子
而我顺流而下
隔着优美的海岸线
读你，从白云间下来
与天地一起自由地呼吸
 
这耀眼的滩涂，离家乡不远
清晨鸥鸟闪烁的翅膀
中午鸟卵一样莹白的贝壳
暗夜里深红的三角梅欸乃一声，神秘的合唱
金星升起，最先照亮天空的
上海虹桥机场，和桅帆如群发
从港口涌动
浅湾养殖区里，随手摸到的贝类  奇异的滑溜和肥厚
 
这壮观的鱼跃和潮水，离我最近
无边昼夜我想念我的港口、我的大海
爱在很久以前就藏于水中
在我看来，大海是阴柔的，港口是阳刚的
未知的未来，我搅动海水
一座更新的城市从海上怒啸而起

             大海向晚
 
一切：正在暗下来
啊世界，真的无路可走？
我停下来。
我明白：手中的光线，正在冷却
大海，又要掀开它晦暗的一页！
 
我看到远海的一群鸥鸟，它不知疲倦的飞走了
那么久，翅膀却不是黑色的，下垂的
还有深海的一朵小浪花 ， 在天黑前
又开出了转瞬即逝的绝美的容颜
 
此时，岱山本岛的灯火次第亮起 
我朝思暮想的
大海，近在咫尺
冲出平原的一堆篝火
开始了一个危险的幽会
 
我要等待的是没有出现的
大海，你的胸怀请借我
一生之用
借我人间苦苦相赠：
“为人要有大海般的胸怀”
就像今夜，我还能抱着惭愧  安然入睡

            出海的父亲
 
如同知晓了祭完海
被称作回家一样
我们知晓了父亲此去离家
被称作出海
古朴悠久的民俗
就是这样认定的
龙王吃了我们奉送的肉
喝了我们敬献的酒
就要让鱼撑破我们的渔网
让每一个生灵都能回家
 
父亲去东沙
我仿佛听见他在唱：
我坐在妈祖的怀中
望波涛滚滚奔向鱼都……
这样想着时
便感到安慰
便觉得民俗里的那些礼仪、说法、规矩
并不繁缛、虚妄，不近情理
 
只是我一直在想
我们是要去岱山呢
还是要去泰山?
我们终要慎终追远
想想徐福携童男童女数千人，乘楼船入海求仙
我们就在这里候风站潮吧
这海上泰山，于一片汪洋中
云雾缥缈
在我们的心上
 
              酒祭
 
天气依然很好
我依然怀念父亲
我在想
如果父亲在海上久了
谁来给他酒喝
谁来陪他？
 
记得小时候，父亲每次出船
都用一个巨大的酒囊
盛满散酒
就是从那时起
我知道酒是香的
是醉人的、也是伤人的
 
多么寂寥啊，大海是宽阔的，万物皆空
爹爹，庞大的孤独成球状，被揣在怀里
何以解忧？喝酒的父亲也喝着内伤
在那流觞间，胃和肝都被撕成两片
活着是疼痛的
也是芳香的
 
来来来，再喝一杯吧，可是父亲
我想留住你
我想唤醒你的身体
我想与你，与夜晚，与狼藉的船舱
形成鲜活的场景
形成一小片黑暗
 
我千遍万遍的呼喊
让酒打破了胆
也唤不应你
任凭我高举酒杯
往大海里倒酒
我划着幸福的渔船，一路上对酒放歌
你有起伏的波浪，我有痛苦的怀念

（作者：杜文瑜 男，系安徽省作协会员，萧县作协主席，《萧县文艺》副主编。近几年有200多篇（组）获《中国作家》、《诗刊》、《诗歌月刊》、《星星诗刊》、《西湖》等文学大奖。通联：235200安徽省宿州市萧县圣泉乡中心中学。手机：18949186979 邮箱：duwenyu2009@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