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在路上
作者：李庆华

一

其实绍兴，一直都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
就像脚下的流水和天上的炊烟
只是布鞋换成了运动鞋
只是妙手又加上铁肩
只是蒸汽机车换成了和谐号
只留下乌篷船和香榧守住时光里的从前

我看见大禹们磨亮了他们手中的铁锨
要用五水共治的拳头疏浚淤塞的血管
勾践们吐出思想的苦胆
又掀开八八战略新的画卷
是《呐喊》的作者另起一行
我看见他舒展的眉头，把一只香烟点燃
是鉴湖女侠貂裘换酒的豪气
重新激荡着我们的春衫

是新城继续向左，是旧城古朴依然
是乌篷船重新染上剡溪的瓦蓝
我看见剪了辫子的孔乙己焕然一新
时髦的眼镜让他没有了当年的穷酸
阿Q被打断的脊梁重新挺直
没有了疑虑，却多了坦然
一滴墨宝从王羲之的笔下流出兰亭、流出绍兴
在许多饭店和书房复制着群贤毕至的清欢
一只钗头凤从诗壁上飞起 
我看见情侣们亲密地走进又走出沈园

二

四十年前，绍兴低矮的街道上
延伸着湿漉漉的石板
一圈古城灰墙，围住人们凝滞的目光
八字桥下的流水没有一丝的波澜
只能听见捣衣的妇人
在水边锤打着生活的感叹 
只有月亮醒着。只有香榧不肯老去
期待江水焕发新颜

南方吹来的春风，吹过千山万水
连绵绵的雨丝也吹成崭新的利剑
剔除多疑的杂质，剔除灰色的不安
挑破看客们破旧的衣衫
吹过旧瓦茅舍，吹过茂林修竹
在板结的土地上，一个个开发区拱出地平线

鲁迅归来，秋瑾归来，陆游唐婉也归来了
闰土的手推车推来乡下的新鲜
青藤书屋重新开业，咸亨酒店挂上酒帘
天空扶直了人们的目光
大地宽容了得寸进尺的立体交通线
只是祥林嫂还没改掉老毛病
逢人就地絮叨绍兴的巨变

三

傍晚时分，换上布鞋走过石板桥
一碟茴香豆让我就品出绍兴幸福的夜晚
曲水流觞的绍兴。机械轰鸣的绍兴
一口醇香、浓郁的黄酒让我浮想联翩：
生活着王羲之、王子猷、西施、唐婉
生活着细雨绵绵、小桥流水、白墙乌瓦
和婉转的越剧十分自然
陆游、鲁迅、秋瑾、徐长文、周恩来仿佛是
一群外来的青年
——也许想明白这些
就能理解绍兴的今天

河道划着漂亮的弧线
像一首新歌曲没谱完
我只能像河水一样，学会用两只耳朵倾听
学会在舌尖上安装一个簧片
我听见月光也在歌唱
也在一株馥郁的兰花里感受变迁
狂草的往事，行书的背影，我的脚步
只能按行楷的步调走过稽山

油绿油绿的春风还在继续吹，我看见
绍兴再次起桨，划入百舸争游的队伍
我看见星星像一个个汉字落入鉴湖的纸上
风一吹 曹娥江和浦阳江同时卷起舌头
用绍兴方言为我们朗诵 
绍兴一咏三叹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