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畅想(组诗)
刘剑
我又一次出离现实
进入一个未知的冥域
幻象与火鸟已成为历史
一月里被冻僵的树随风流浪
天使在流浪
河流在流浪
大海在流浪
所有人类的灵魂都在流浪
我栖居在起伏不定的山冈
夏天需要你
冬天需要你
而春天行色匆匆
我想握住你稍纵即逝的波浪
像握住你急促的呼吸
又像握住一只迅疾的飞鸟
但是 我感到一股强大的飞翔的力量
向我扑面而来
它纵然不能毁灭我的肉体
也能毁灭我麻痹的思想
思想常驻我的身体
却常常盘踞在别人的心上
你陌生的流寓者
月白风清的夜晚
龙蟠虎卧的诗客
一座大海突兀呈现
耸立在我的面前
海之曲
南方的榕树独居于我海边的蜗居
雨声攫住海岸,漫天水系来自最
原始的部落,珊瑚礁堆砌的城市,在赴一场大海的盛宴
海蟹竖起庞大的钳子,它要夹碎
海龟的盔甲
人类的婚纱要跟上雨水的步伐
像赤条条卧满沙滩的龙虾
它们匍匐着,随时准备加入与鲨鱼的战斗
而战争尚未开始便以接近尾声
歌唱吧,围绕着海的主题,歌唱吧!急切的雨声,湍急的涛声
少女的歌唱替代着海上荡起的微风 的歌唱
在海边 我想找一只黑鸟做朋友
我在海边有一座蜗居
春天在里面植花酿酒
月光溢满器皿
晨雾弥漫海水苏醒
我总是想象人类苍白的面庞
如绽放的玉兰
远离月光和时间的翅膀
远离让我透不过气的梦魇
白云与十字架并不在一个层次
星星爬上了窗台
我乘势爬上了蓝色的星星
陌生人,不要再躲避在月亮的背后
一座遥远的海洋渐渐睁开眼睛
我也会轻轻抬起眼睑
大风沿着黑夜的走道一直狂呼到
天亮
而我还没有做好上路的准备
礁石沉陷海角的呓语
黑暗的影子掀起椰子树的盖头
情侣们燃起玫瑰色的篝火
船队已经起锚
坍塌的涯岸浪花大面积地开放
孤独者的双鬓长满苦菊
如落日降临在古老森林的肩头
黑鸟成了我在树荫下唯一的朋友
我能看上它的也是它能看上我的
唯一理由
就是那洁净、纯粹而又柔和的孤独
哥伦布
我喟叹哥伦布没有使用中国的罗盘
我喟叹哥伦布没有驾驶郑和的宝船
不然就不会“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1492年 当你驾驶着圣玛利亚号 平塔号
尼雅号驶离巴罗斯港时
你的目标是东方的印度和中国
我要告诉远航的水手
捉住一只喜鹊比捉住一只天鹅容易
捉住一条斑鱼比捉住一条抹香鲸容易
在浩渺的大西洋
远离了西班牙曲折的海岸
水手们的命运只有交给海平面上一缕
和陆地相似的云彩
满地的黄金和香料不及海面上漂浮的
一叶芦苇 当你登上一座小岛时
圣萨尔瓦多岛诞生了 脸涂油彩头插羽毛的印第安人诞生了 一个错误的称谓延续了几个世纪
其实远航的故事早在87年前就已经
发生了
只不过哥伦布与郑和一样 都在走向
与自己的内心完全不同的世界
神秘的船队
船队 神秘的船队
今夜 你要穿过那道岛链吗
除非你要打碎那束缚已久的枷锁
我的风帆摇荡着白昼的负载
我的双眼被辽阔的穹天所灼
星宿孤微而途穷
我迷茫于太阳的羸弱
像老者混浊的双目
而火焰是那么的嚣张
它燃起的是滔天的巨浪
是薄雾冥冥的海岸
只要我还活着
我就决不会与这涯岸分离
这披着霓裳羽衣的涯岸
这被海水打湿的玉体
岬角里献出贞洁的女神
那闪烁着万道光芒的星星们的思想
我的神秘船队的黄金的国度
今夜的月光是我前世的海水
当月光与海水相遇时
海水也变成了幽蓝的天空
天空中有阴影
那是云的阴影
沙滩上有阴影
那是我和月光的阴影
海滩是寂静的
除了浪花拍打岸礁的声音
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海面是寂静的
除了几盏航标的灯火
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不 海面上布满了天空的颜色
海面是幽蓝的
天空是幽蓝的
那天空中的星星就是大海上的航标的灯火
海浪拍打着岸礁
拍打着我的等待
就连等待也是幽蓝的
今夜的月光是我前世的海水
今夜的寂静
并不等于明天大海上无事
今夜的寂静
正准备带着海水的翅膀把月光打湿
并酝酿着明天 海上的一场风暴
听说你已抵达爱琴海
听说你已抵达爱琴海
听说你已抵达蓝宝石的梦境
听说你已在爱琴海掀起一场风暴
听说你已把梦境和风暴都变成一个巨大的虚空
能够掀起爱琴海风暴的只有你了
能够请下奥林匹斯山的诸神的
只有你了
用它数千年集聚的文明和宗教
制造太阳神、制造月亮神
制造几何学的图案
制造柏拉图、制造苏格拉底
制造亚里士多德、制造阿基米德
在雅典娜种下的橄榄树下
听夜莺的歌唱、听爱琴海的琴声
爱琴海的琴声让盛怒的波塞冬恢复平静
爱琴海的琴声让善嫉的赫拉心生宽容
爱琴海的琴声让阴郁的哈迪斯得到开心的笑容
把曲折的海岸线无限制的拉长
我看到一杯中国红茶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背后飘荡着云雾
散发着浓郁的馨香
普利茅斯岩
至于谁是第一个踏上这块岩石登上美洲大陆的人 已不是那么重要
在遥远的欧陆或泰晤士河畔 徘徊踯躅久了
总想换一个地方展现另外一种姿态
辗转颠簸的命运落到谁的头上
大西洋就把帆船和蓝鲸同时交给谁
浆橹和鱼叉肯定是不够用
风浪能把生与死的距离远远的拉开
如果把飓风和鲨鱼放在两端
那么天平的猛然倾斜无疑能把剧烈抖动的大海彻底掀翻
这绝不像在陆地上四处走走那么轻松
海天一色 下不着地
能够顺利踏上普利茅斯圣岩的人 惶然如漏网之鱼
在印第安人的帮助下 一年之后丰盛的火鸡宴上 “感恩节” 被一年一年的留了下来
而那一个个踏过圣岩的人 仿佛一朵朵
扑向浅滩的浪花
倒是这块圣岩在鳕鱼角海湾的岸边一座大理石的凉篷下
独享着自己的长寿与清高
赤裸着贞洁的岛屿
是谁将我种植的金钱桔移栽到了
红色的星球,
是谁将我的元宝树植入了无花果的基因
带有复活的果实。带着童贞。带着太阳的烧烤
漂泊到一座无人的荒岛
去寻找我的赤裸的情人
我的情人虽然赤身裸体
但她身披霞光。身披大海的颜色并长着一颗张满风帆的心
那是静谧的佛塔。那是肃穆的教堂
我要在荒岛上垦荒、煮盐
用阳光种下绿荫。推开海岸
用翠绿的赤松造出一条小船
风浪大时把它和我的情人一起
藏在绿荫之下
风平浪静时 用阴影编织常春藤。鱼儿自然汇聚在我的麾下
打开身体。海神降临
海水漫越峭崖
大海
好像有一位大神告诉我
在没有人类的时候
就已经有大海存在了
但我不知道 那时候的大海
海面上是否也会涌起滔天的巨浪
如果有 那么若没有人类的眼睛
它还有什么意义
而大海更多的时候
是深邃而幽静的
更像是没有人类的世界
放鸡岛
去放鸡岛的路上 我看到无数只鸡
在漫长着旅途
南粤大地的绿叶和鲜花让鸡也兴奋
传说很多 我不知道该相信哪个
再温柔善良的柔姑也无法与被贬的宰相
相比
而对于渔民出海前放鸡求平安的说法
我觉得更靠谱一些
面对大海 我背靠一棵椰子树
仿佛背靠着一场巨大的虚空
当地人说 不过琼州海峡 椰子终究成不了椰子
正是“橘生淮北则为枳”的翻版
四周的汹涌也仿佛病入膏肓的椰子树
我突然想到的颂文是 请赞美午后阵雨的飘忽
而此时 我更愿意把放鸡岛理解为一个
抛锚于大海之腹的词根
梦中的船儿
梦中的船起锚于海洋寂静的源头
一路行来 一路收集着溪流 河流
以及太阳的光芒 即使在某一处黑夜
太阳遗落的城堡 照样闪烁着耀眼的灯光
像波光粼粼的大海
我的船儿不能泊在静谧的码头
不能在更加宽阔的港湾停靠
在幽兰的天空和海面
让船儿划过 让船儿点燃着星星和灯塔
点燃着唐古拉山和巴颜喀拉山 头上的
白雪 点燃着祖国最晶莹剔透的节日 和
篝火的波峰浪谷的原野
远方 被乌云撞击的船舷
甲板溅落起金光闪闪的鳞片
船头包裹着海上瞬息万变的气象
船尾藏匿得更深 拖曳着声音嘶哑的
白色的泡沫和浪花
时光的隧道被巨大的鸥群带入比梦境
还要深邃的海底
而鱼群纷纷上岸
在喧嚣嘈杂的集市 像一个个被人剥光
衣服的女巫 神色羞涩而慌乱
她们要完成一次羽化而登仙的过程
来吧 从生命的曙光里荡出的
我黑色的 红色的 白色的船
沿着兀鹰和苍狼的血迹
在飞湍的瀑布和日夜奔流的河道的高速路上 甩掉一切腐烂颓废的枯枝残叶的
羁绊 跳跃着欢欣着沸腾着
风儿吹起我湿漉漉的头发
吹向我的高原我魂牵梦绕的家乡
我的双臂抱满海水和月光
我梦中的船儿重复着时间的节奏
一场传统的永不休止的惯性思维
让百合与蔷薇以及更加鲜艳的玫瑰
紧随着柠檬的花香
走入红珊瑚冰冷的隙缝
海石花
能够握住今晚海水的只有你了
能够摁倒今晚月光的只有你了
能够喝退今晚海上风暴的只有你了
你从东海而来还是从南海而来
我并不想去深深细究
你从贝壳中来还是从珊瑚中来
抑或从砗磲中来
我也不想去深深细究
反正你和蔚蓝色的海水一样
曾在漫漫长夜撞醒过我的睡梦
我出生的地方离大海很远
我这个直到二十多岁仍未见过大海的人
却从小常做一些与大海有关的梦
我梦到大海是一棵结满花瓣的巨树
我梦到大海是一头长满巨齿獠牙的怪兽
我还梦到大海是一只只毛毛虫爬到了
我的额头
我摁死一只 大海的血沾满我的指头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
原来大海就是一枚枚浓缩了的海石花
动物脊突苔虫和瘤苔虫的干燥的骨骼
可以入药 可以治愈我今夜的咳嗽
大海的倒影
花儿和鱼儿 在这悲悯的时代
总向着一个方向飞
把振动着翅膀的鸟儿
抛到了身后
无数崭新的树叶
在河流的源头随风起舞
青苔在密林深处游荡
它已找不回来路
月光在摇曳
众人的屋顶覆盖着青青的草原
牛在月光下反刍
而我的帆船已升入虚幻的云间
这悲悯的时代啊
我在空中垂直的身影
却寻觅不到一只属于我的鸟儿
和那朵小小的蔷薇
我在稀薄的空气中挣扎
留恋于一只失去双翅的海鸥
我难道要与她一起沉浮
水带着涩涩的苦漫越头顶
海上升起黎明
我依附于海的女儿
拜倒在她的裙裾之下
我的神经变得脆弱
并失去了意志
情欲牢牢地掌控着我
使我忘记了海洋的浩瀚
和沙漠的晨曦
昨夜的吻痕 像一个魔咒
她在不知不觉的静谧中
让我失去了灵魂
我还活着 但已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幸好我的双眼还在饱含着泪水
还有一些火焰的灰烬
灰烬是复燃的材料
是一切可以萌芽的物质
一只承载光明的舟子在等候
啊 茫茫的海上
我麻木的头颅仿佛隐约的听到
大海深处的呼唤
在撞破黎明,一切的喧嚣归于平静
舟子无论漂泊在何方
都会承载着花朵
我挣脱于蒙昧岁月的枷锁
复苏于荒野
我曾麻木 冷漠 并死亡过
我的复活得益于舟子和阳光
得益于蔚蓝色的大海
给我带来的永久性的渴望
激情重新燃起
那跌破山崖的波浪
总会重新聚集 重新积蓄力量
以排山倒海之势
再一次激活我的思想
让丰沛的甘霖浇灌我的沃土
太阳升起 天地万物相互交融
草原越过荒漠
大海让新松斑驳如鳞
鱼鳍被枯树占用
对于海的女儿 我心存感念
她不再占据我的灵魂和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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