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城

朝歌

周围的无数团火划过冬天
落进结过冰的湖泊
野兽们在洞窟中阻止饥饿
枯枝败叶应着衰亡的时节
痛恨夜晚和早晨
城墙上的士兵眼神清冷
护城河穿流而过
那一年，四海八荒
占卜师的谣言顽童传唱
金铁马蹄之声
回荡山谷久经不散
于一团漆黑中
商王的宫殿
酒池，刑罚和花苑
似翠玉一样散落林间
找到肥沃的土地
大雾在茅草丛中升起
看见蓝色，看见幽灵
想起大雪飘过人们的头顶
想起炉火和生硬的铁
在一座像模像样的城市
木头，窗户，叠起的石头
万一遇见第一个卖羊的人
只有陪同，默默走上一路
大雪覆盖的河流
金光闪闪的腰带
崇拜图腾，崇拜灵和神
满是车辙和脚印的泥巴
炊烟在山的外围
田地休养生息
人生而劳作，巧合命运
留下陌生的足迹
回到王城
太阳泄露了早晨第一缕神秘
集市，铺子，人群
看着一个农夫的样子
看着一个武士的样子
看着一个巫神的样子
王的旗帜，王的传令兵
分别赶向青、白、朱、玄
四座高而雄壮的门
那里住着四位老当益壮的将军
是否有人身骑白虎
是否有人脚踩麒麟
火鸟哀鸣之声
阵阵
没有人能预知苦难
直到迎来一场战争
此刻，繁华似锦
英雄，崇拜还未落尽
找到遗命、告示
和偷盗者的亡灵
脚踩在独木桥上
河流从葱绿中流进
快乐之声传来和平
王的巡道兵
王的马和王的鹿群
拥有最美的食物
最可口的水源
占据千亩之地
王的私家园林
在习以为常的日之落幕
星星在天空中平静
诸神安逸、无聊且透顶

祝融

天空之城
不周山离群索居
喝茶饮酒
岁月悠悠
白云在日出聚集
在日落消散
月光无聊的夜明灯
多余的火苗是星星
然而在深而高大的黑暗中
火的掌握者获得灵感
将记忆分散给从树上下来的劳动者
教会他们用语言沟通
教会他们用文字记录
教他们使用火的本源
教他们音乐，礼仪
教他们耕作和打磨武器
在祭祀上，用牛羊和酒食
以获得火神的赞扬
在占卜中，用心和灵跪拜
以获得火焰的夸奖
那些萦绕在人们头顶的诅咒
那些乌云和张牙舞爪的野兽
那些背叛部落被施刑的囚徒
山洞中藏起一切，密语者被打开头颅
另一种崇拜，敌对的部族
火的图腾烧光山林
在一处峡谷之中建造城市
巨木在石头上平地而起
精雕细刻的窗户
飞檐和一顶葫芦的帽子
由此团结起来，并列起来
形成街道，巷子
河流中漂过许多种子
太阳从三月走开
潮湿的雾气爬上木梯
连绵的阴雨下到谷地
人们渴望太阳引领朝夕
部落初成
烈焰还未引出旗帜
权杖喃喃自语
作为火之木
作为草之灵
在拥有久远的沉寂后
开始饱受争议，遭遇鄙夷
屈辱正在收获的粮食中酝酿
屈辱正在收获的粮食中反抗
祝融之火化为愤怒
祝融之火化为骨血
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
屈辱之名口口相传
沃野之心代代延续
交换武器，交换铠甲，交换战马
强健体魄，演练出神入化
与世隔绝的世纪
外族正经历此起彼伏的战争
用共工的水淹没城市
用手中的剑划过敌人的脖子
用炎黄的华夏，用龙
来统领人们的内心
黄河波涛汹涌面露峥嵘
毒蛇一样吸允大地的鲜血
尸体叠上了不周山的屋脊
人和神留有同样的愤怒
无字天书窥探命运
封神榜的席位
土地划上的姻缘亲近
祝融之火由南而北
参透半迷的星辰
朝歌沦为一团烟云
在浩瀚百丈万仞中成为灰烬
天子移身镐京
天子之城换为姬姓


洛阳

安逸的和平
天子忘记战争
孝顺母亲
祭奠父亲，神
和死去的许多个儿子
冬天依赖夏季的干草
夏天抱住冬日的坚冰
洛阳城
困兽城
固步自封
群雄逐鹿
天子之鼎一分为九
天子之城靡靡之音
戎狄骑上马背
弓箭射向城门
火焰匆忙的夜晚中
王东躲西藏
收集更多的麦子
成为军粮的麦子
打造更多的武器
融化礼乐的武器
诸侯的婢女填饱肚子
王的母亲勒紧丝绳
以公主为媒妁
以大将军为使臣
用天下最后的玉石
分解矛盾，化解仇恨
烽烟四起的诸城
东海之滨忘记礼仪
苦寒之地争抢马匹
云梦泽的竹子和熊
搭起云梯和酒楼
一夜之间，天降大雪
所有的河流冰封
所有的退路断阻
号令不出王城
血液流经黄昏
与百姓一同亡命
城，王座，斑驳的兽皮
夜晚将一切吞进
所有出城的火把熄尽
所有的弓箭与短刃
强忍悲愤
失蹄的快马停止呼吸
王的眼泪融进
北方冻坏的土地


楚国朝堂

庄王

积累过多的怨恨
楚国的剑对着北方齐鸣
梦幻的土地和酒
高贵的血液和平民
让这个深藏渴望的部族
尝尽屈辱
天生的寡言少语
楚人好强、好动
骨子里的火生生不息
韬光养晦
借鉴渔盐之利
用青铜矿开拓土地
吞并，吞并衰落
旗帜漫天飞舞
展现强大与武力
庄王以戈为情
斩断婚姻
城楼上无情的哨兵
冷漠的铁青
四通八达的水系使人焦虑
固若金汤想象的堡垒
以山为疆
以土为墙
种下荆棘之子
迎接如血的残阳
一鸣惊人的王
止戈为武的王
在地图上打量周礼
在书籍中寻找共鸣
那些陈规陋习啊
深深地刺疼了人们的眼睛
曾在树林中寻找白狼
遇到吃人的老虎
借助迷雾设下陷阱
今天，这些陷阱正在吞噬平凡的生命
让孩子们失去父亲
让我们打开牢房
用阴暗侵蚀那古老的兽性
衣冠洁白而明净
是什么在把握一个国家和人的命运
思索，思索中抱憾一生

郢都

庄王去了
留下偌大的王城
正在尝试
以手为足探出疆域
放弃黎明和秋天
放弃树林和叶子
守护郢都需要十个将军
四个据守边境
四个稳固城门
两个伴着王的左右
而今臣子们正在分享功劳与华丽
偌大的土地
需要数不清的百姓和犁
忘记刀剑
忘记斑斑的铠甲
在酒肆
成群的士兵穿街而过
仪仗和马车尊享华贵
作为母亲认不出醉酒归来的儿子
作为先生一匹布就撕破尊敬
礼仪和爱戴正在死去
王城，总会出现动荡和僵局
嗜赌成性，以力服人
当夜晚的月光照着镜子
全是贪婪和无辜的魂灵
作为最后一个醉酒的人
雪花在冰冷的街道上飘落
化成水渗进泥土里
跌跌撞撞向前摸索
扣响紧紧关闭的大门
倒在花园里，靠在兽石金身
宗庙响起新年的钟声
是否是祝福让怀抱变得更紧
是否是关心让爱变得坚定
但是年轻人的爱情不值一提
醉酒，醉酒，忘记烦恼和忧愁
醉酒，醉酒，王和平民毫无区分
雪越来越大，越积越厚
像怀抱温暖的被子
沉睡，沉睡，睡到黎明
睡到太阳波光粼粼

青珠

穿过一扇又一扇大门
幽静的庭院
以酒为引
假山竹，洞若清
湿潮栏杆风未生
乍起，乍起
帘儿窗儿还旧
铜儿盏儿还愁
便于陈述
为了说到青珠
海的女儿的眼泪
在西方层出不穷
而在东方
则带着神秘的火焰
传说中的珠子是恶魔的碧玉
胆大心细的人从他手中夺走
献给上天之子
然后不断地更换主人
遗落消失不见踪影
直到渔夫在山与林的墓穴中偷出
章华台才在夜晚看到光明
无数的楚人抬头赞扬
月光失华
珠宝失色
冬天的雪地上
车驾来来往往
迎接他国的王
迎接他国的女儿与骏马
方圆百里
夜晚只有宝塔
塑起鎏金
接受青珠的光芒感想
连绵起伏的夸张
巡夜人的日志上
记下了每一个路人的模样
士兵和铠甲
像剑的雨水滴在黄土上
只有王宫的大殿
时时传来眺望
安静祥和
一道威严的目光

汉水之滨

荆襄

势同水火
木头城抛下石头
围绕梦境
如临大敌
足够的孤儿驻扎
每一次饮水
需要陪同和悲伤
从苇丛中发现
鱼儿碰伤船桨
富足的昨天像明天
保持镇定
书籍和命运
让青铜化为流水
围绕王城
固若金汤的堡垒
将军巡视
在侧楼上分析敌情和伤势
荆城和襄城
有两位王亲坐镇
杀伐和果敢
英气逼人
他们用十柄剑
看住归降的十座城
十座城
十条命
从来都不盼望
河流因水而下
围住采桑子的姑娘
怀抱陶柱
蜻蜓落在豆芽上
洗发的河流
浣纱的河流
藏起哨兵
鹦鹉学舌
在水之中
在水火之中
在黄金的水火之中
在树林茂密黄金的水火之中
在土地肥沃树林茂密黄金的水火之中
太阳收起余晖，郡县的街市
行人的目光如炬，用来收网拾鱼
金铁交织，炉火如水
戴花的时节，气候盲目
两三点雪弄梅出雨

锦帛

楚王好细腰
楚女喜锦帛
天下巧匠
在郢都城齐聚一堂
花白的老仙人
瘦骨的小先生
穿街过巷
吆喝声醉黄昏
城外十里
误闯幽静
琴音竹林
短笛入溪
舞在灵动
飘飘于身
赤子之心
剑歌四壁
以酒沃马
转为天逝
一个悲伤的故事
在被人传唱之前
偏于一隅
那一年
野蛮人流浪
草原系不住马儿的雄心
马奶味道的女人
草原的女人
抓不住男人的一颗心
向往强大
以匕首为将军
流落四野
于草堂庄园之上
雪花落在孤独的肩膀
暗沉沉的天空
以雪为茶
以火为祭
忘掉尊贵和妆容
巾袖知舞
铜音绕梁
就是这样遇见
一见倾心
看呆模样
忘记草原
忘记王和官员


凤凰

凤凰栖梧桐
火鸟望五洲
遥远记忆稠
战神归祝融
火星点亮夜晚
漆黑的原野
寂静的山峦
战事早已平息
万物正婆娑地掠过草原
河流蜿蜒而漫长
又一个无人的冬天
零星之火在山洞不熄
重新聚集的人
似动物一样蜷缩
进入冬眠
食物是因战争而烤焦的兽腿
水是甘甜之泉
等待春天
太阳温暖万物
冰雪融化
鱼群，鸟的羽翼
会带来食物和种子
而今天会耗尽更多的耐心
让画从岩壁上走下来
女娲创世
神农伏羲
带着传说和梦想
幻想希望
当雪原一声嘹亮的啼音
荡漾开来
那是凤凰
她有着美丽的羽毛
全身透着火焰
就是这精灵
把将死的人唤醒
把绿色带到人们的眼帘
于是，忙碌着砍伐木头
依山傍水搭起屋子
火焰煮沸陶罐
石头打磨成工具
第一批种子已经播下
第一批待驯养的牛群入栏
生生不息
村庄，街道，城市
渐渐出现模型
以荆棘为号
以凤凰为图腾
以火为开疆拓土的旗帜

云梦断肠

将军

楚人从艰难的火焰中来
尝过蛮人的鲜血
和丛林之毒
早已学会
锻造天下之利剑
用盾牌挡住满身铠甲
泥泞，扬尘
太阳抓紧薄冰
暮霭，楚天
月亮照着光阴
告别年老的母亲
告别新婚的妻子
告别出生的孩子
将军路过田野和果林
看到花海和春天
从一次次失眠的梦里醒来
眼泪无声，心地难平
岁月正从坚毅的脸上偷走年轻
刻下书简，以帛传音
敌人在三里外的河边驻扎
双方信使等待回信
将军将使夜晚不再冰冷
当火烧着整片天空的时候
注定会留下一些尸体
一些胆小的逃兵
将军紧盯着剑鞘和花纹
宝石绿清凉
红巾温暖
他视它为兄弟
是通向爱的途径
王与政敌
赐给他宝剑
猜不透心思
以勇敢，以忠诚
以敬畏，以关爱
就在昨天
他遇到了那个骑在马上的对手
曾经的挚友
如今一心只为寻仇
战，是挚友之战
退，为挚友之退
可是王城，睡着的王城
何时才能清醒
叹息，叹息中
失望的无眠的将军

士卒

将军已下达战令
吴国士兵
一双双愤怒的眼睛
从嘶吼声中看到残忍
楚国文明了太久
礼仪根深蒂固
君子协定
化作烟尘
第一轮弓箭
已经让无数楚人去寻找母亲
那出生时的温馨
接着战车冲入
手持短剑的步阵
楚人年轻的儿子
终于迎来了报复
用生命为代价
来偿还一人之错
千军万马
此时却如疾风中的红蜡烛
消散的烟就是消散的灵
拥在一起就变成了乌云
最后那故人之子
一马当先
直入楚军
以血还血
以牙还牙
剑是愤怒的代言
马是尊严的践踏
荆棘之旗
落入污水深泥
楚国之钟
沦为国丧
士卒们以白色的头巾面向母亲
母亲安慰
久别的妻子安慰
以血酒为祭
以将军的断旗为祭

马夫

在薄情寡义的真实中
马夫失马
曾经引以为傲的荣光
如今变成教训 
忍受白眼
饱受欺凌
店小二拿出一枚钱币
要买下马夫的功勋
曾经国王骑着他喂养的马
获得别人的土地
争夺别人的城池
掠来别人的女儿
那一年论功寻赏
王赐给他一把银匕
本属于一个漂亮的女人
在坠下城头之后
王自顾道了声可惜
如今马夫的传家宝不值一提
大街上人人自危
饥饿来临
谁也顾不上年迈的母亲
逃难成了此刻注定的命运
街道上拥挤着冬天的棉袄
冬天的棉袄映着女人
美丽的嘴唇
佝偻的大军走出城
马夫洋洋得意
马儿脚步轻奇
马车响起旋律
奴隶之马尽管此刻比不上
曾经的国王之马
但在一群丑驴中也显得高大


春之秋殇

君殇

“君兮殇兮
囚我于国兮”
从未有哪个冬天能像此时的雪
寒过头顶
窗外柚木色的黄昏
终于找到一个顶替的罪人
失去王座，高贵只是象征
依旧从人海茫茫中
找到打坐的盲人
手抚着琴
把诗经忘得一干二净
雪花把冬天
落在他双目失明的眼睛里
那双高贵的眼睛
曾看过许多优美的诗文
好过装点案几上的黄金
好过镶满珍珠的酒杯
也好过八百里绵延的土地
今天，当瞎子用双脚行走的时候
在这个夜晚，边境的小城
一切诗句涌上心头
随着抚琴的手落下
一曲告别扔在了背后

民殇

“民兮殇兮
囚我于牢兮”
最后一次见着妻子
他的儿子正在诞生
像冬天里雪花诞生一样美丽
所有喜悦的力气用尽
失去国王的百姓
失去保护的命运
轻贱开始打开牢房的大门
在黑暗中看着天窗与外界对话
在白云飘过的蓝天看见乌鸦
所有栅栏和枯草结合的床
都有一种同生共死的悲哀
那时一双可以窥见命运的眼睛
在无情地嘲笑
风雨中只剩飘摇
下一次出生一定要在一个强大的国度
保护是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国家也是


仆殇

“仆兮殇兮
囚我于狱兮”
狱中之花盛开
彼岸
奈何桥已走过半
在人间服侍了主人
在地狱就要服侍鬼怪
那条长着三只丑陋头颅的恶犬
无神看管
已经咬开了好几个人的脖子
那脆弱的脖子
不堪重负的头颅
在所有红色的世界中丑陋
你能看见河流是长着触手
吞没岩石和人的手
你能看见带刺的树枝
长在罪恶之人的背上
这里，所有被主人遗弃的奴隶
都被打上了烙印
双脚戴着沉重的镣铐
这里没有饥饿
没有时间
但有更为灵敏的疼痛感
直接传递给大脑
大脑正在慢慢失去麻痹的方法
北方的苦寒之地
用坚冰清洗身体
可以让腐烂的肌肤重新长成
所有人都在寻找那靠近中央的北方
失去生命，围困和沉没
最后的誓言可以听清
下一次投生
不做奴隶要做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