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行（组诗）

         文/燕南飞


●海上行三章

其一

谁拽住大海的筋骨，谁就可以
引领它内心的澎湃
沙滩上隐约可见：人影如美人痣
抚慰一片海的犹豫

你成全了几世战乱和饥民
成全了无名灯火投入黑夜
漩涡是证据，也是暴动源头：沸水如汤药
熬制微笑和檄文

尾巴划出一道曲线：获救的读书人归隐某岛
每日面朝大海默诵
相框中，不置可否

其二

好大一片梵音入怀。
雨点如木鱼槌问：海怎么生出了一轮明月
又怎么被偷走

浪花在求救。
绳索教会它如何垂钓一颗大海心
捕风捉影者，最终都会捉住
盐水煮出的哽咽

被水养育多年，才会爱上它的
百般柔情
和凶险

其三

小船如蚁，快乐地耕种。
用全部呼喊，在海面上撕开一道口子
那伤口的呻吟
也是快乐的

它的笑深不可测。劈水的音阶
可以听懂它慈祥的拒绝
——我的命运从未接受驯服，醒来时
也许会被忘掉

小舟，如梭。缝补一片海的伤心往事
并和它的宿敌和好如初


●听海三章

其一

被海的叹息一剑封喉。
风紧弦乱，那手，一颗一颗捻碎水珠
闪电在夜空中走路

潮水喜欢思索。它的哽咽出卖了它内心的脆弱
挣扎久了，就会明白，每一块脊骨的孤独
都无法用呐喊安抚

画卷中的山河反复摔碎，缝补：每一幅画
都大有来头。执笔的美人已白发三千了
小嘴微张，那哭，那笑，那漩涡，那呼喊
那么空

浪头撞墙，也许是想试探它的易容术
能不能藏下半壁江山。索性拆掉整个夜晚的筋骨
昏暗，泛滥，鼾声乱着脚步

其二

拍碎落日。
号角的诉说摇摇晃晃。锈迹斑斑的门
已被一针一针缝好

血液未曾点燃，但会像烧酒腌制词语
冲洗咽喉中的民谣
它喜欢大喊，乱了朝纲
它喜欢沸煮一艘大船
——海的鳞片，饥饿已买下它的
大悲伤和小幸福

石桩上拴紧一片大海
风，舔着海的肋骨

其三

我应该是最幸运的偷听者
恰好读到紧要关头，才知，需下文分解。
痛苦本就是一桩悬案
快去虎口拔牙，不必等我

感谢孤岛，如婴儿酣睡
隐约可闻吸乳声

——一盘棋已下到多半，这个与大海对弈的人
想到了又一步好棋

——海的命运，就是反反复复折磨的一生
输赢全是自己

刽子手，也是观众
要用掉后半生，说完它皈依的过程

●礁石问三章

其一

它习惯被反复拍打，以应对
海水的刑讯逼供。
——骨子里藏着闪电。即使是逼我说出只言片语
那也是准备好的谎言

不解释。
本就是一个死结，再厉害的潮水也
无法将它拉开
仿佛一粒巨大的坚果，要想好一个理由
才可能将内心的种子感动

疤痕永远寂寞
脊背依旧坚挺。驼着一万种惊叫
展览一部战斗史

老船一瘸一拐，押运大海的哭声
落日扼住喉结
逼一个黑夜，收养大地肿胀的关节

其二

那颗巨大的印章在等待认证
锁紧人间的叛逆和杀戮。
一老僧
在它的面前老掉了。琴弦会记住他
礁石上的裂纹不可破译
反复诵读，大海的咳嗽又湿又重

身影潜入。水的呼噜机关重重
它把脚印踩得到处都是。
——一块石头有一块石头的尊严，才会将
脖子洗得干干净净

——快。
来收割我的沧桑和呐喊

其三

腮是一块礁石的秘密武器
头顶的朝廷岌岌可危。笑里藏刀
笑声中藏着内心惶恐

大鸟早已猜中结局
石头里锁的是无罪的人。它把一只月亮磨得锋快
却一直不曾找到机会下手

趁机打盹。梦是永远做不完的
就像等待审判的囚徒，永远不会放弃对
从轻发落的幻想













燕南飞简介及通联：

燕南飞，男，本名迟颜庆。1978年生。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草原》《诗潮》《绿风》《诗神》《延河诗歌特刊》《天津诗人》《上海诗人》《陕西文学》《椰城》《鹿鸣》《牡丹》《海星诗刊》（台湾）以及委内瑞拉、菲律宾等海内外报刊。出版过诗集。曾获科尔沁文化政府奖、第六届大别山诗刊十佳诗人、内蒙古首届农牧民诗歌大赛奖等奖项。种地放羊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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