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 我们知道您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就开始写诗了,在我的童年期也看到周边很多人爱诗与写诗,这种气氛让我和很多人都裹挟其中……除了时代原因,是否也因为一种与传统文化打不断连着筋血脉相连关系——我们竟有着那么长那么辉煌的诗歌创作历史?《诗大序》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作为“诗者”之一,您个人对这个传统关系是怎样认识的?
谢克强:中国之所以称之为诗之国,一是自《诗经》以降,后有楚辞、汉乐府、唐诗、宋词、元曲,后又有新诗,绵延几千年,这种诗歌传统文化,恐怕在世界的文明史上也少见。更重要的是,几千年来,诗歌成了中国文化或思想的主要载体,也就是说,中国的文化或思想是由诗歌传承下来的,所以诗歌因子是流在中国人的血液或骨髓里。
有这样一个现象,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当自己的孩子开始呀呀学语后,妈妈们就开始教孩子学习背诵唐诗宋词。妈妈们当然不是要自己的孩子都当诗人,她们大多恐怕只是想将诗的因子传给孩子们。我是读书发蒙时就开始学习背诵唐诗,初中毕业时开始接触新诗,学着学着就爱上了诗,爱上诗后就想学着写起了诗。是的,“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志者,思想也,它是抽象的;发言为诗就是将抽象的情感、思想,借语言或表意、或寓意使之具象或形象化。不是说愤怒出诗人吗?大体也就是这个意思。
徐芳:也许诗之为诗,其难能可贵之处在于:没有为痛苦而流泪或伤感,而是告诉人们在诗歌中该是如何思想、如何生活的吧?在诗歌中,即使是卑微、平淡的生活,也总是通过微言大义来表达出我们对生活的激情与热望,或体现成熟的人生经验和崇高的诗学追求?诗应为有感而作,问题是诗歌的感触,也需要一定的训练才能形成吧?打一个不一定恰当的比方,仿佛是现在的有质量的信息,可这也得具备必须的获取方式?
谢克强:诗当然是有感而作,也就是说,诗其实就是要传达诗人对世界独特的感受,别人没有的,没有描述过的感受。诗人除了用语言传达自己对世界的感受、看法、思想之外,还要在写作中表现自己运用语言造成美感的能力。一首诗的诞生,往往是始如感觉终于智慧,倘若没有灵敏细微的感觉,就不会捕捉瞬息流动的情韵;倘若没有智慧,就不能融入深邃的哲理感悟。训练的是技艺,一种技艺通过训练会提高,诗人不是手艺人,诗人的感悟能力取决他对事物的审示能力、即主客观的溶汇能力,这种能力恐怕不是可以训练出来的,在某种意义说,它是与生俱来的。
徐芳:诗是一种最普遍的艺术,如阳光一般洒落在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就像社区里的大爷大妈,什么都能谈:金融投资、国际国内政治、养生,而说起当年可能就是诗歌朗诵会等,谈诗谈歌仿佛什么都能谈,诗也仅只其中一点而已。虽说诗也仅止其中一点而已,也不是点对点的讨论,但这个议题的设置,对新诗的专业生产是否还是有着一点帮助或影响?
谢克强:诗是一种最普遍的艺术,如阳光一般洒落在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从广义上说是这样的,但诗又是一切艺术中最高的艺术,是艺术王冠上的明珠。这是因为诗所表现的是真、善、美的东西。而一切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善、美。不是么,如果一幅画里有诗意,人们就赞其有诗情画意;如果一部小说里充盈诗意,人们就要对其高看一眼;如此等等,只要某种文学艺术作品中充盈诗意,至少它可以给读者更多的审美愉悦和艺术感染。
正因为如此,在社会生活中,人们对诗的关注就比较普遍的,甚至以诗的标准评判其他的艺术。还有,诗是语言的艺术,现在流行口语化写作,我不反对口语化写作,但是要将“口语”转化为诗的语言,这当然需要加工、提炼、凝炼等一系列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诗人是需要付出艰辛的劳动。所以大众的关注,不仅影响着诗的生产,也给诗人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诗人们,又有那一位诗人不想自己的作品在更多的人心里产生其鸣呢?!
徐芳: 我曾说过:“我所面临的最大考验:找不到合适的诗语,合适的诗写方式,来对接太庞大、太无序、太斑驳的当下都市生活”……实际上,这种对接的努力,早就在我们的前人中前行。比如我在读中学时,读到某诗人一个诗句,在我看来绝对是新诗的诗句:“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一”。果然,后来又看到很多表现追随的类似句子,但可能到现在我都没明白这诗的意思,但当时就感觉出这个构词法很妙,是诗的语感——有味道。这新诗的理想,那发展中的真正表达,怎样才能“更上层楼”呢?
谢克强:要回答这个问题,其实是一种冒险。因为谁也没有告诉过我们,诗歌应该是怎么样的。任何认为诗歌应该这样而不应该那样,其实,那不过是他将自己关进他自己构筑的某种诗歌观念中。诗歌之所以称之为艺术王冠上的明珠,恰恰是诗歌在不断突破自身对于诗歌概念的限定,直至无限;而诗人的价值就在于促成诗的这种突破与局限,使之博大与无限,从而推动了诗的繁荣与发展。
这从中国诗歌的发展史就可以看出,如何没有对于《诗经》的突破,就不可能有楚辞;如果没有对唐诗、宋词、元曲的突破,就不可能产生新诗。像你说的“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一”这样的诗句,之所以你感觉这个构词法很妙,是诗的语感——有味道,其实就是对中国古体诗歌语言的一种突破,或者说是一种变异,使其有了一种新鲜感,
读了觉得有味道,是因为这句诗里有某种哲理的东西,即“一切的一切”是总体,而“一切的一”是个体,即总体与个体的关系。
新诗的发展,其实就是突破既有的局限,使之更博大和无限。这当然是理论上说,具体到我们每一个诗人,如何更上层楼,我以为就在要在观察与想象中,将自己的生活经验与社会的文化经验溶汇在一起,然后从社会的立场出发,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去体验人生、感悟社会,自然就有自己的发现。即在对客观事物的观照与揭示中,融入自己的主观心象,以心灵的自由拓展出颇有意味的想象空间,使你的诗具有独特的美学意蕴。
【嘉宾简介】
谢克强(1947一一)湖北省黄冈县人。曾任《长江文艺》副主编、湖北省作家协会驻会副主席,现任《中国诗歌》执行主编。1972年开始在《解放军文艺》发表诗作,迄今已在海内外报刊发表诗、散文诗3000余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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