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钱币

即使不随那艘沉船落入深海，
那些古钱币也会沾满岁月的锈迹。
千年以后被打捞上岸，重见天日，
犹如一堆堆被风化的木乃伊。

在那早已消失在烽烟里的古代，
它曾吸附了多少只渴望的眼睛？
有多少人在烈日下汗流浃背，
有多少猎物被锋利的箭簇射杀？

缺少它能让穷人插草卖身，
缺少它能让骨肉被迫分离；
有人忍受难言的苦痛青楼卖笑，
有人为它奴颜婢膝去出卖灵魂！

它是饿殍濒临死亡时的一碗热粥，
它是阵亡将士抚恤创伤的一点补偿，
它是街头乞丐遮体的衣衫，
它是承殓遗体的一口棺材。

有人为它不择手段，图财害命，
有人为它铤而走险，身陷囹圄，
有人为它花言巧语，机关算尽。
有人为它反目成仇，众叛亲离！　

有人不惜暗夜里鼠窜黄陵，
有人疯狂地做梁上君子，
有人在官场上勾心斗角，
有人在交易中尔虞我诈！

它在时代的更迭中丧失了货币的价值，
却在岁月的流逝中丰富了文化的内涵。
百姓用它换来柴米油盐衣食住行，
帝王要把它带进陵墓陪躯体腐烂！

昔日的锻造者们没有留下容颜，
追逐它们的世人也没有留下白骨，
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平头百姓，
都成为了历史烟云里飘逝的轻烟！　
　　
它将被匠人的手修复创伤重现光泽，
被虔诚地放到富丽堂皇的博物馆，
在橱窗里被无数双眼睛再次追逐，
唤起人们对那些久远历史的想象。
　　
它在光彩熠熠的时候，
从穷人的脊背到富人的腰包，
它是王孙贵族们挥霍的泥土，
它是藏在帝王们宫殿里的奇珍异宝。
　　
生命是时光驿道上不停的马蹄，
不倦的蹄音走过了一个个驿站。
逝者的名字犹如飘落在山岗上的枯叶，
有几人能在历史的基座上铭刻？

再迷人的黄花也会凋敝在碧水间，
只有那代代更迭却不失魅力的钱币，
被无数人疯狂地追逐，
唯利是图，利益熏心！
　
有人嫌肉体肮脏，有人唾弃官场势利，
又有几人能视金钱如粪土？
有人为它丧失气节，沦为被人唾骂的叛徒，
有人却不为它所动，成了可歌可泣的志士！
　　
其实无论帝王、贪官，巨贾，
孑然离去时都是两手空空。
哪怕把无价之宝放进墓穴，
到头来仅是盗墓者的一片惊喜，
留下的只是堂皇的宫殿和豪华的陵墓
和不断侵蚀的风雨。
　　
它可以变成子孙后代的荣华，
但幸福的餐桌上要有健康的味蕾，
鸟儿拥有蓝天必须拥有飞翔的自由，
鱼儿遨游大海的前提是不会被潜网捕捞！
　　
鸟儿多么崇高，它生存靠的是翅膀，
即使身陷囹圄，从来都渴望自食其力。
人为才死，鸟为食亡，
相同的目的，不同的手段，
就像墓碑上的文字，只刻英名，回避罪恶！

光溜溜地来的，光溜溜地走了，
即使亲人给你烧掉无数的冥币，
带走无数的奇珍异宝，
天堂和地狱都没有兑换处。
总有一天，你的道德积分耗尽，
即使地狱把你释放，天堂也会把你驱逐！
　　
肉体是俗世床榻上贪婪的胴体，
灵魂是逡巡天宇无处皈依的痛楚，
宗教是打扮得冠冕堂皇的救世主，
可谁见过那仁慈的上苍给人间施舍过钱币？

即使你再虔诚地跪倒，祈祷，焚香，
通灵的你感动了仁慈的上帝，
苦难仍是人生大宴上最苦的那道菜品，
摆脱不掉的是你不认账的前生的孽根！
　　
活不潇洒，死不瞑目，
人生是一场合伙约定的宴会。
你痴迷，你幸福；你游离，你失落。
你贪婪，你沉醉；你清醒，你痛楚。
　　
被挟持的人生，主宰不了自己，
麻木地痛饮吧，伤口会开出花朵，
沉醉吧，酣然中你的惆怅也会枯萎。
平庸的是被你遗忘的幸福日子，
英名如躺在岁月海底的古钱币。
何时能让光泽面世？不怕被风雨剥蚀，
又何惧打捞的遥遥无期！
　　
　　2018年7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