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才有月亮
 
卢辉
 
人间宋词
 
人间宋词，可以举家读出声来
有声，就有福；有灯，一捻灭
蝶念花开了。开在宋代，月有缺，人有圆
独爱词牌，大名小名，小花大花，妩媚的
瘦小的，一蕊一瓣，都要被虫咬
咬下一个，不似愁，有愁才有家
有家才有月亮
 
昆虫记
 
我一直想着那个早晨
无人认领的雾，却也认路
土疙瘩专供青苗玩，那一株绿小妖
随风一摆，昆虫来了
昆虫爱绿，盯上青苗
好大的绿呀，压在肚皮底下，几只昆虫地上爬
爬出所有的早晨，都
不飞了。都是一对一，趴着身
翅膀光滑
几亩时光
 
桃花潭
 
我还以为有缤纷的事，桃花不在
我喊万家，李白不在
一把船桨，一种深，雾起青弋溪
我试着再等一次李白，或一本诗书
酒，都是万氏家族的，桃子都需要桃花
由李白定制的桃花潭，还是汪伦
那么后人，一拨一拨地走了，剩下桃花潭
停在千尺
养在人间
 
故宫
 
我加入到故宫，故宫像个铁罐
放在空地里，广场上，可注水
可以是一个小孩牵着妈妈的手，足够一个宫殿
这样的当然，用红墙锁定
你在东头，他在西头
内外有别，不像是笼子
把所有的鸟提起来
 
 
门
 
世上有无数的门
蜘蛛都能挡个道，人老开个透风的门
 
人挤人才有门，最好是木门
一群人，一把锁
来来去去
门对门
 
唐朝，剩下两只鹅
 
有两只鹅不向天而歌，它们的白毛
护着水，水护着它们
像是在说，你们的红掌是否有涟漪
大片的黑色，不是天要下雨，大片的浮莲
不是少了天歌，照样美的曲项
不只是鹅低着头，浮萍在游
剩下的是岸边，剩下的是读书声
绿水足够了，白毛足够了
鹅，鹅，鹅
红掌拨了一下，很快就到了
唐朝
 
被推出去的城市
 
把水泥打碎，留下森林，我找不到绿茵
把脚印抹去，把红唇带上
喧嚣在尘上赶路
有人在车上睡眠
有一把花伞是老奶奶的
有人端碗，有人站街
人行道上，横线的轻，横线的重，手捧书的人
有人念念有词，有人匆匆走过
都在斑斓中，或手牵手
或手机一族，手推车是店主的，被推出去的食物
还有篮子，还要下地铁
站牌，红裙子
光影中的人，撑下巴的人
巨型的钟
黑色的天，蓝色的天
几条草龙
挂青天
 
我一直比你大
 
我一直比你大
这不是时间，在你的眼神里停或摆
我站在街头
你要说快乐，或多饥饿
我都听你的，因为我比你大
 
时间，与你
正好都是坐着，前方，有人在吆喝
像小蝌蚪那样
都有尾巴，时间也很大
一个挨一个地
往下游荡
 
越来越清晰
我终于看见，我一直比你大
像很多空气那样，遇到云
就会破掉
 
在这富不过青砖，穷不过苔藓的地方
 
三盏灯和一包盐，微光
适合浸泡，若把桌面的反光加在一起
我所知道的盐
不知道的水
 
在这富不过青砖，穷不过苔藓的地方
你可以把菜洗好，把篮子挂好
有水滴也行
在缺少人的地方，有一粒粒的盐巴
管住你的锅
 
油可以下锅
盐可以爆炒，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有灯照灶头
好像是初心
要是希罕它的话，15瓦
准够
 
收割的季节快到了
 
收割的季节快到了，那些稻穗
往左看有点翘，往右看随风摇曳，往下看
泡在阳光下的谷粒，有些
怀抱
 
进入到这个阵营，很多人在等
国家在等，报纸在等
脱谷机在等
镰刀也在等
 
下手要快，黄昏要快
不老不行
头不断也不行，一大片的庄稼
这是我离天最近的
地方
 
遇到田埂排满谷袋，天地交接
遇到扁担，庄稼有名有姓
遇到水壶缺水
蚊虫浪漫
 
我一个人来，真好！
 
还是夜晚到乡下好
一个人，踫到石头就是朋友
路过坟头，我也举手
这世界
打一声招呼就好
 
放在路边的东西，我不会一一清点
有蛐蛐叫
有树影摇，草丛站得住
萤火虫是虫不似虫
 
过了桥
山那边寄过来的风，我没准备要
衣服变轻了，我也没想登天台
夜已经深了，老乡见老乡
鸡蛋碰锅头，这世界
我一个人来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