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笔记（组诗）



 

在路上

 

沉闷而炽热的气息

几乎铺满整个草原

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天空低了几尺

但头顶没有一只盘旋的鹰

从新荣收费站赶往赛罕塔拉

我看见为数不多的羊群和蒙古包

心上咯噔一下

 

车速加快，高速公路两侧

没有夏天的痕迹

在草原上，嚼着荒草的马站立不动

它不会使自己与呼吸相混

草长高一寸，便俯身一度

 

不管是在银川还是赛罕塔拉

我都在慌忙之中度过

看到阳光就会想到温暖

看到草原就想干了瓶里的酒

 

入秋的雨

 

物尽其用，聚合或者分散

在这个拥堵的城市里

闪闪发光的汽车蠕动着身躯

仅凭雨刷器，难以辨认雨中行走的人

刺眼的灯光穿透挡风玻璃上的雨滴

坑坑洼洼的路面修了又补

使回家的路长了再长

 

我试着让生活变得简单起来

拎回新鲜的蔬菜，洗衣、做饭

车窗外，贺兰山肃穆，气温骤降

孤独的树木挤出词语的水分

成百上千的面孔

还有梦里高高飘起的炊烟

在雨中，发出特别的声响

 

秃鹫与急行者

 

当白昼垂直，草原和花环

渐次展开，秃鹫正向山顶盘旋

一种生命力的碰撞

敲响自己的天空

那里没有筑墙或者栅栏

无边无际的奇异之花正在燃烧

给仰望苍穹的我空出想象

 

不远处，每天被吃掉的动物

终将化为土，长出草木

或者开出一朵小花，谁会在意

谁会成为一座站立的石像

秃鹫和急行者互相注视

谁也不会向前一步

 

夜宿闽宁镇

 

很安静，酒杯的震荡

三个脸黑的兄弟不分年龄

聊圈子，聊格局

聊如何平衡叙事与抒情

 

门外，菜园子里的绿色植物

比夜色还要鲜艳

我们举起酒杯辨认自己

顺便辨认黄河浪花

仿佛西北汉子大吼一声

 

今夜，我再次失眠于

一个叫闽宁镇的地方

我怎样用双手拍打

都没有碰到一只醉酒的蚊子

 

迷路

 

不会有人来认领

身边火车经过的咔嚓声

人世的悲悯，我已携带多年

 

我看见一条狗在树根上嗅着

残垣断壁的房间只有一个旧门槛

我记不得这是谁家的房子

 

仿佛一张掉光牙齿的嘴

在谈论如何回到原处

每当我思前想后的时候

会在废墟旁找到方向

 

回答

 

窗外的鸟一一飞走

屋里除了这一墙的泥土味

和这一身的皮囊别无它物

 

整整一个冬天

我不知如何回应

门外那只乱叫的狗

我们像两个互相守望的外乡人

从低沉渐至响亮

时间流逝，并非是一种不幸

 

书架上老去的叶片

使我安静下来

它在笑我，笑我

还未尝尽四季的酸甜

我本来准备了具有说服力的言辞

隐藏委屈也好，众叛亲离也罢

它们早已不在视线范围

 

窗外，白色的花束从天而降

摇曳的银杏树，再一次弥漫

 

看雪

 

喜欢下雪由来已久

仿佛一眼而入的光明直抵心底

久久伫立，使自己成为雪的一部分

我相信，大雪之后是无边的花海

 

无数次望着飘落的雪花

天空似乎失去了力量，显得慵懒

四周的咯吱声不断传来

雪会感到疼痛吗

 

可我要踩在白雪上

必须走过这一段回家的路

在一个雾蒙蒙的黑夜

雪的歌声降临在无人触及的地方

 

告诫

 

这个春天，只有荒草和树桩

让我们看到潜在的生命之力

那些春风涌动的文字

在复杂的音符间逐一绽开

进行着局部意义的博弈

 

尽管生命受到威胁，在一栋楼里

服从正在攀登各自的阶梯

口罩历经岁月，认识一年四季

至少饱含一个草原的善意

 

可想象的花蕾使我失去画布

即便到了夏天，我也闻不到花香

反而觉得花园的墙消解了时光

像我的阴影逐渐拉长

把我紧紧捆绑。我望向天穹

只有蝴蝶才能让我听见翅膀的声音

回到属于自己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