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海南(组诗)
姜华
去海南
当东方航空公司的客机,喘着气
把我们这些北方土著,倾泄
在小岛上。广播里吐气如兰
声音比这个热带海岛的水果还甜
一群悬空的灵魂,像候鸟
开始收拢羽毛
那些热带植物,向我们比划着
费解的方言。海口的表情
带着海洋腥气,在这个城市弥漫
太阳雨开水一样泼下来,还有
玉带滩咸腥的海水、热带风情
让我们一齐湿身
在大东海海浴场,洗去人生
烦恼、浮燥,和旅途疲惫
再与大海来个激情派对。然后
躺在沙滩上,让海岛独有的阳光
把自己彻底晒黑
那一片蓝
距离2100公里。站在秦岭以北
我能听见一片涛声。童年的记忆里
琼州,那一片辽阔的蓝
已楔入我的内存,生出锋芒
海水环绕。有海鸥、鱼虾
和自由的风,鼓动渔船上风帆
椰树船桅上猎猎作响。海浪
下边,石油、矿产和智慧
与暗潮一起涌动
蓝,和当大副的父亲
是我和母亲的全部江山。思念的时侯
我会把手尽量往南伸,去
触摸海图上一朵锐叫的浪花
3.5万平方公里,这个体量
刚好可以藐视台风
海甸岛
海甸岛像一朵莲,在南海
绽放出异香。海天粘合在一起
蓝得没有一点层次,水从四面涌入
挤压鱼群和方言。一群海鸥贴在礁石上
像一幅油画。大海仍在演炼
把一个个浪花掀过来,推过去
登上小岛,我的腿有些发软
海鸥皆口吐莲花。漫步在
蓝色王国里,我发现爱人的眼神
竞然柔软了许多。留个影吧
巨大的祖国,就站立在我们身后
小岛上那些密集的脚印
是历史最好的注脚。一半昭示
风雨,一半演绎浪漫
万泉河上
一条河流的颜色,早已载入史册
当年激烈的枪炮声,仍持续在耳边
回响。一群来自北方的男女
手持水枪、水瓢这些冷兵器,在
竹筏上开战。在一片追问的水域
历史正在把一页红色试卷缓缓铺开
一群人吼着在这块土地上
红了半个多世纪的一首军歌
模拟出当年战场,创造欢乐和
湿淋淋的惊喜。一声惊呼
有人把骨头落入水里
落入水里,还有我平淡的人生
父辈们留下的一声叹息
那些矗立在河边的红色塑像
坚硬的目光,再一次被河水打湿
观潮
我曾经看到大海,后浪推着前浪
前浪死亡在沙滩上,后浪
又扑上来。场景惨烈、持久、执着
一道无解的几何题
让岸边红柳绝望。一次又一次
远处,那些镀上白银的深蓝
仍在反复练习翻卷浪花
像一场浩大的太极
而更远处,显然力不能及
唯有隐隐雷声、和苍茫
潜水
从来不敢侈望,走进大海的胸怀
触摸海洋的内心和方言
在大东海,被称为处子的新埠岛
我控制住自己超限的血压
挑战一次生命极限。让
卑微的灵魂在水下,暴露一次
天蓝的多么夸张,海蓝的多么包容
咸腥的海风吹过好动的椰林
目光迷离。沉浮在浩翰的大海上
人生多么渺小和无助
潜水员在身边发来手语
让人费解、不安
下潜,再下潜。5米是
一种试探, 10米是一种勇气
20米才有人生质感。我要把
一生的荣辱,暂时交付给这片蓝
南山松
这些南山松,早已阅遍尘世百态
蜂涌而至的游人,把各自
心中秘密打开。然后抱住树
让照像机在那里排队
在朋友劝说下,我也去抱了
把松树抱出一身汗味
在南海大小洞天,在椰梦长廊
我看到那些拜了南山的华人
和外国友人,一律表情圣洁
待用完一份的斋饭
我们的心彻底清静下来
丰衣足食的人们, 经常精神饥饿
出世的主张,只是一相情愿
唯有南山寺的钟声
把警世的方言当当敲响
在天涯海角
那些前朝刻下的方言,如今
表情陡峭、生涩、难辨
两块被风雨和世俗磨光的石头
把今人的智商逼上绝路
在天涯海角,爱情的誓言
比天上的日头还毒
善意的谎言,在海风中穿行
汉语里增添了盐的湿度
坚硬的生活,一次次折断了飞翔的翅膀
就像眼前这两尊石头,沉默、内敛
此刻我望着妻子,想像
大海深处,那些浪花掩盖了什么
来了的又走了,走了的
又来了。沙滩上密集的伤口
谁又能指出,哪一双人在天涯
看海
秋天,到海南去看海
去触摸大海的胸怀,和辽阔
去看一只海鸥被风吹硬了翅膀
一座城市,正在被海浪抬高
在西沙,人不能去的地方,风都去了
看海也需要一种姿态。突如其来的
风暴,像一首抒情诗燃烧
所有修辞被逼上绝境。水母的灵魂
随着海鸥的翅膀升降。浮上来
是人生,沉下去亦是人生
在大海上漂泊,思绪一日千里
暗流隐身在风浪下面。一群鲨鱼
收敛了锋芒,前面是蓝
后面还是蓝
出海
一群来自北方的人,被大海引诱
主张去冒险。一条小渔船
让一群年轻人视线弯曲
把生命和悬念同时交给这片蓝
大海肯定设计了一万种方案
纵有经伦满腹,一条渔舟又能承载
多少功名。暂时放弃疯长的欲望
去倾听大海的呐喊。我看见
一只海鸥,把天空撕开一条口子
最后被大海埋葬
捕鱼的人们,在同一条船上沉浮
偶尔惊呼。风浪扑来时,船老大
站在众神之下,略低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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