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群山托举，浮云飞升
在松针、麦芒的对峙中
留有土的间隙。
青禾怀胎，玉米陡生浓须
农作物遵循足月成熟的定律
任布谷鸟再三催促
黄花不胖，水仙不凡
顽石纹丝不动，任由
山洪突袭。


              二

瓜田李下，夏草萋萋
烈日，以百步穿杨的本事
透穿一切植物表皮。
古槐嶙峋，泡桐空心
芭蕉附千层衣。
总有些不知深浅的植物
按捺不住，选择在
三伏天破土而出。
岩耳，渴死在攀岩途中
无缘享受黄昏
这场人浪滚滚的潮汐。

               三

过多新奇特的商品冲击乡村
使乡村有了先知。
此后，人们再也不必从一座山的走势
来断定一个族群的兴衰。
生儿育女，繁衍生息
谁也摸不透自己的命运。
谁也料想不到
双目失明的李老幺仅凭一手推拿功夫
就成了致富带头人。


                四

浅草没马蹄
深草没村庄
待到天地白茫茫
分不出天涯与故乡
我双目深陷
拖着一身空皮囊
却张开双臂
抱实这绵延起伏的山头
省得被一阵风
吹得轻狂。


                五

与山对峙
需要超凡勇气
需要保持一根松的挺拔
一截竹的气节
需要盘根错节成一丛草
面对食草动物们
风卷残云般的殷红舌头
抵近，再抵近时
继续保持诱惑姿态
不凌乱，不弃籽。


               六

靠山居，居于阳面
晾干身体里的阴暗与潮湿。
靠山居，居于阴面
让一些狂躁、暴戾
趁湿收敛。
靠山居，择善邻，交益友
靠山居，须居于腰
昼观青天白日罩桑梓
夜早寐，任星月投田
播种光辉。
靠山居，把每一条虫
当龙敬仰。
把每一块石头抚摸出体温。
从一个背影里找到归途。
从一串回声中找出答案。
靠山居，有我永远攀不上的顶峰
即使把汉江拉直
架成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