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
母亲又回到了乡下，
住进了久别的小屋。
她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
我把头别到一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说好冷。
母亲推开门的一瞬间，
像个孩子一样咧开嘴笑了。

屋里落了灰，
却还是原先的模样。
进屋后，母亲步伐轻快起来，
四周巡视了一番。
院子的泡菜坛子仍旧摆的整整齐齐，
随时等着母亲的归来。

没过几日，
我就离开了村子，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母亲没有留我，
缩着身子固执的送我到村头汽车站。
田埂上艾草风干的叶子摇摇欲坠，
我们坐在候车长椅上紧紧抱着彼此。
我说过年不回来，
但是春天我一定回来，
你要做好多好吃的等着我。

我每天给母亲打电话，
总是收到好消息。
村里干部组织大家免费检查身体，
别担心，身体好着呢！
刚到镇上去领了养老金，
别给我打钱了，用不完。
过年村里请来了老戏班子，
听了个过瘾！

我还是经常打听她。
年前二婶说母亲把田间的野草都砍完了，
开春后四叔说她种了好几棵小桃树，
村长说母亲种了好多菜送给大家吃，还说母亲种了几亩棉花，说要给我打几床棉被。
村卫生院的小张说每天会给母亲量血压，提醒她吃药。

春天快过了，
春天快过了！
等我和女儿回到村里时，
已经是初夏了。
女儿看到村头盛开的向日葵很是兴奋，
说那是她和外婆的约定，外婆记得。

老屋里，
饭菜飘香。
母亲黑了瘦了，
笑起来却很好看。
终于明白，
她是属于这里的。
也终于确定，
我可以把她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