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鞋垫

雨天的南方，一生爱吃面食的女人
就坐在青瓦的屋檐下，绣一只花鞋垫
就坐在青瓦的屋檐下，任由雨水扑打鞋子
我也坐着，阳光开始从我的鞋里漫出
我想起，想起生我村庄的名字，想起绣花鞋垫
妇女的名字，想起众多山川河流的名字
想起在雨和故乡的季节里，我和母亲走过田垄
将六月胜利的包谷种，撒进谷塘，我忘了盖土
但谷种仍然扎根土壤，长势良好。直起身子
红土地里扑腾半生的女人，面色如土
每天挑水、生火、洗碗，做三次饭。岁月绵长
粮食落地，白发从灶台开始，爬上头颅
清晨穿上她四十二码花鞋垫，翻山越岭
在祖国的四面八方，有数不尽的母亲
她们一起种植谷物，蔬菜，一起绣花鞋垫
一起在雨天，祈祷

2018年6月14日


谷子

你听，风就要来了，风就要从远方赶来了
在六月，铁色高原的深山中。父亲
将脚踏入泥土一次，便撒下一粒谷子
对于故乡土地而言，生育一道场的谷子或庄稼
早习以为常。无非是做一次等价交换
无非是父亲新生的白发，放错了位置误落田间
无非是那些压弯谷秆的谷子，同样压弯了
父亲的后背。划伤麻雀的谷叶，同样也划伤了
父亲的双手。无非是用锋利的锄头对抗时间
而现在，谷子枝头挂满了家人和许多人的嘴，胃
每当我举起饥渴的黄金镰刀，劈向谷子时
仿佛那些尖锐的疼痛就落在我的腰身，头颅
和眼球。丢弃一粒饱满的谷子，我罪孽深重
愧对于父亲，和他谦卑，沉默的谷地
我知道，一粒谷子落地，会生出更多谷子
同样的一场丰收，我等了十九年
父亲则坐在田埂上已等了四十二个年头
在离家的众多夜晚里，想起父亲，我更觉得
我和一粒谷子，一只麻雀，同样是大地之子

2018年6月3日


妈妈，我在大西北

妈妈
今天，西北的沙尘覆盖我的一切
天空，归鸟和我，匆匆
也没有人去束起对楼凌乱的窗帘
妈妈，请锁上我的窗户，收起衣物
在没有您的尘暴中，我哪也不去

妈妈
这西北无端的狂风让我害怕
害怕走失风中，或找不回故乡路
在没有您的大西北，突然刮一场风
好像没有错，在没有您的大西北
狂风中，想您！好像也没有错

妈妈
岁月穿堂而过，像这握不住的风
我真害怕有一天它会肆无忌惮的扑倒您
像轻易的撂翻一棵老树，连根拔起
而我愧疚，憎恨无力阻挡这场风
只能祈祷这风在吹向您时轻一些，慢一些

妈妈，今天我在大西北
我想您

2018年4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