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再去雄辩
自然界有没有龙这种神物
这世上称龙的人很多
龙威，龙颜，龙椅，龙床
诞子前梦到一条白龙
龙生龙，龙子龙孙

称自己是龙的人都去了
或许他是上辈子的龙
投胎转世为人 也或许
他是下辈子的龙
我们始终没有看到真龙
自称为龙的人始终还是人
最后都会寿终正寝
按照我们的形而学说
虚无的就是神秘的，肯定会存在
菩萨，流言，捕风捉影

于是在鄂东南
彪悍的村庄传承彪悍
一条条大龙翱翔乡里
民国初年
腥风血雨 开始是为了欢度春节
后来成了乡邻之间的攀比
由发威到发疯
一些大湾子制作大龙
由开始的三十节三十一人
到五十节 八十节 一百节
节节攀升
男丁少的村落闻风丧胆
收起瘦削的龙头束之高阁

王贵湾的龙无人能敌
也只有他的龙才能称为武龙
二百一十八节龙身绵延百丈之外
每节龙身比别人长三尺
汉子们清一色的虎背熊腰
头上扎着红布带
仅用了三个春节
十里八村的龙落荒而逃
奠定了武龙老大的地位
也有两个湾子人口过千
供奉着一条白龙一条赤龙
他们的龙连起来二百节有余
那年正月初七要联手御敌
想杀杀气焰嚣张的武龙

镇公所门前有一围广场
面积三亩见方能容万数人
白龙和赤龙起了个大早
来了个先入为主
此时天刚放亮 下着小雪粒
广场四周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两条龙缓缓走起了圈子
看上去很慵懒又有点挑衅
突然三声炮响 锣鼓喧天
密集的人群自动分开
一条大龙裹着
八把唢呐八面巨幅铜锣
八方牛皮战鼓八副金跋
呼啸着闯了进来
场地突然逼仄
三百多位汉子扎着宽布腰带
手上的龙吼着粗气躁动不止
一时间杀机四伏

又一声炮响
踩在三尺高跷上的长衫老者
高高举起手上的龙杖
上端坠着一个花彩球
球心含着一枚夜明珠
这一曲叫二龙戏珠
应有两条龙来追逐争夺
可是谁来应答
武龙盘身 龙头昂起
喷出数丈远的烈火
万数人的场子一下鸦雀无声
白龙和赤龙浑身颤抖
白龙倒退出去
赤龙倒退出去
又一声炮响
武龙虎虎生风开始独舞

一招仙人指路
一招老树盘根
一招金鸡独立
一条龙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一招草木皆兵
狂风大作 眼花缭乱
眼前都是影子让人头晕
半个时辰后
进入三进三表演单元
大地倾动人们耳膜喷血
天地颠倒天旋地转
不断有观者捂着心脏口吐白沫
刹那间又涌进去一些人
成捆的鞭炮抬进去
点燃了往武龙身上扔
一时间飘扬的雪粒化成了泪水
炮竹的烟雾和汉子冒出的热气
交织成一朵朵祥云
武龙冒着啪啪炸响的鞭炮
继续演绎猛龙过江 翻江倒海
飞龙在天

炸年糕的炸油条的炒瓜子的
卖女子扎头绳的
炸米泡的烤红薯的
卖大碗茶的理发修脸的
锅里的菜油在滋滋冒烟
火炉上的木炭烧成了灰烬
生意摊上空无一人
光秃秃的树上结满了人
草垛上砖窑上站满了人
武龙一会儿旋成了一盘线香
一会儿行云流水
最惊心动魄的武龙跃上
十八层八仙桌叠起的龙台
龙首跪拜
天空迸发出一道金光
所有人跌坐地上
有人还当场尿了裤子

自此武龙威震天下
王贵湾也自然不凡
及至现在
王贵湾仍是本地第一湾
武龙成为本地过年的重要标志
有几年不允许玩龙灯
那年过得索然无味
很多人直呼没有感觉
当然说这话是万万不能让人听到的
好在武龙很快又重出江湖
年味醉了茶余饭后 春意盎然
 

2018年6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