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

她宣布不买衣服
已经坚持了三十九天
今天过节
要犒劳一下自己

为什么那么多的人
想占儿童的便宜

2018-6-1


《七零后的六一》

工厂保育院四年
小学六年
十个儿童节
怎么过的
如今我
竟然没有任何印象
经历苍白
也可能是记忆力太差

问办公室
同是七零后的秦姐
她说她也不记得
小时候怎么过的儿童节

2018-6-1


《屁股决定脑袋》

街头巷尾的脑袋
像庙堂的
被屁股决定着

2018-6-2


《零零后》

一个女孩
头上戴着一个
大大的发夹
上书“冷漠”二字

2018-6-3


《代表大会》

女儿六年级
和学校十几个同学
被推选参加本区
少先队员代表大会
要开一天的会
听一群成年人的发言
我说要是觉得无聊
你可以记录一下
会议有哪些流程
观察一下发言的人
是什么样的表情
女儿淡定地说
听这样的发言又不是第一次
主要是担心不让活动坐着难受

当天晚上女儿拿出
大会发的一个笔记本
上面工工整整
记录着会议流程和大体内容
女儿说其实也没那么无聊
原定三点半结束的会
一点半就结束了

2018-6-3


《戒》

午间在单位食堂吃饭
一位微胖的同事说我吃的少
并且强调是
因为写诗有诗人风骨
虽然他形容的
是他理想中
或者他接受的教育中
那些传统士大夫
甚至学究诗人形象
但我确实也同意
要有节制
不能放任自己的欲望
于是我对他说
过奖了
谢谢

2018-6-4



《如果我不写这首诗》

就在这天早晨
我翻出一双旧鞋
一双牛筋底休闲皮凉鞋
穿到吃早点的餐厅
觉得脚底有空洞
抬起脚看看
鞋底布满裂纹
碎成一小块一小块正在脱落
大概是十几年前买的鞋吧
看来粉化碎裂
要不了千万年那么久
如果我不写这首诗
要不了多久
我会忘记自己曾经有双
为我粉身碎骨的鞋
而粉身碎骨的
不止是鞋

2018-6-4


《华山》

六十八岁免门票
售票员看了看我父亲
走北峰步行道？
我说，对
能行吗？
我说，行
他经常爬野山

售票员录入
我父亲的身份信息
电脑突然死机
我表面平静
心里还是担心
能行吗
父亲已经六十八岁

事实证明
没问题
几个走走停停
的年轻人
最终被父亲甩在身后
他一直念叨
不怕慢
就怕站
休息不能太久
休息久了
就不想爬了

2018-6-7


《大城市》

走进地铁
都差不太多

2018-6-7


《巡逻》

小伙子精瘦
皮肤黝黑
大概十八九岁
正襟危坐
目视前方

也许不算目视前方
他正坐在武警巡逻车
透过后窗向后看
繁华的大街
与那些游荡的人相比
他看得最专注
那么专注的目光
让人怀疑
他什么也没看

2018-6-7


《一件小事》

大学宿舍长
河南新乡人
中学开始
坚持每天记录天气
虽然只是简单记录
温度和阴晴
但一直到大学毕业
一天都未曾间断

大学毕业十八年
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
在同一单位工作
至今仍然住在同一小区
同一栋楼
今天我突然想起
他坚持记录天气的事情
这十八年里
我一次都没有问过
他是否还在坚持

2018-6-11


《朋友和朋友》

几乎同时
她们两
在朋友圈晒出
家庭照
都是三口人
都在海边
孩子都上小学
都是男孩
但她们互相并不认识
但我几乎同时
认识的她们
她们几乎一样年龄
那时都没结婚
后来几乎同时结婚
她们的老公
都是男的
这几乎是一句废话
我在想我要不要
介绍他们认识一下

2018-6-13


《我的骄傲》

妻子家乡
同学的饭局
遇见当地钢厂老板副手
大谈空手套白狼的江湖人生
和自己的御妻术
烟雾缭绕的酒桌旁
女儿捏着鼻子
后来我问女儿
对这个土豪
什么印象
女儿说
豪不豪不知道
反正真土

2018-6-17


《海水还很凉》

掏出小鸡鸡
对着大海
撒了一泡尿
年轻的母亲
用手机录下这一幕
作为他顽皮的证据
视频里的男孩说

大海渴了

2018-6-20


《父亲的手艺》

他把快用完的
薄薄的香皂片
和新拿出来的香皂
捏合在一起
捏得严丝合缝
像一个襁褓里的婴儿
被牢牢捆在母亲背后
和母亲一起下地干活

2018-6-22


《梦：教堂》

第二次梦见
瓷器胡同教堂
发现上次来这里
绕了远路
其实穿过繁华街区
直接就能到达教堂正门
新开业的商场
进行时装表演的女孩
被城管撵得到处跑

2018-6-22


《暴风雪》

列车员说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车
一副不耐烦的冷漠表情
旁边几个乘客
一直抱怨个不停
我本想和他们闲聊几句
可是聊什么呢
他们一起抱怨吗

背包里有本书
我一直盯着窗外没拿出来
多么不起眼的小站
雪已经停了
太阳出来照得到处明晃晃
下午三点发车时
我才意识到自己盯着窗外
看了整整六个小时

不知旁边的人会怎样看待
一个人一言不发呆呆地
盯着窗外看六个小时
我想说我没有失恋
也没有经受什么打击
小时候同样是在这座小城
我给姥姥磕头拜寿时
抬头看到窗外阳光下的雪景
跟今天差不多到处明晃晃
一下子把祝寿要说的话全忘了

2018-6-25


《神伤》

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

都挺好的吧

都挺好的
对都挺好的
非常好
你也都挺好的

挺好挺好
都非常好
哈哈哈

哈哈哈

2018-6-25


《诗人》

我写诗
但我的妻子不写
也几乎不看我
或者其他人的诗
虽然她曾经
为一个下属的诗集
写过序
虽然她
有个写诗的老公

但我不觉得
这有什么奇怪
就像我在诗人的
自我介绍中
会说自己是一名
高中数学教师
但在工作简历中
我从来不提及
写诗这件事

2018-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