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靠在院墙外
夜色已经下来
父亲背好药箱
送还给病人一个完整的夜晚
我在父亲的肩膀
笑着
只关心玉米甜甜的香
只关心口袋里的一粒糖
只关心坐在车上像飞一样
由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

土坯房里漏出几点光
是八十年代独有的
夜的星
我扶着车把
听着寂静
和链条往复的吱呀
村子，依然和平常一样
我在没有名字的路上
越过一堆柴，几棵树，和闲聊的人

土路
每一处低洼，颠簸
我沉沉地睡去，就像
我在家的炕上
睁开眼时
父亲，躺在边上
自行车累了
没有一点声响

走出门看
每一处都是白的雪
车辙已经无处寻访
父亲说，昨夜
温暖
雪下在今天的早上

雪，是父亲留给我的
雪人，是冬天的
父亲在下雪的日子最安静

父亲不去扫雪
院子的雪
等着我塑人形

我在南方
等着雪
没有父亲

药箱，是不化的雪
病人等着
把每一块疼痛掩埋
父亲说，昨夜
病人难眠
今天应该送还一个完整的夜晚

自行车缠绕着夕阳
颠簸着
在一个又一个村庄间
往返了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