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维驹

属鸡

因为属鸡，大人们都说这娃是个穷命
一辈子土里刨食
心理暗示吧，我对母亲养的鸡很亲近

大人们的话，说对了一半
前半生，我是鸡
后半生，像猪，吃喝不愁
可我常常侧着头看人，对不怀好意者
忍不住发出尖叫

三岁时，父亲去世，折了一只翅膀
后来，姐姐走了，还有一些亲人离世
掉了好多毛
直到母亲去世，我折了另一只翅膀

现在，我终于不像鸡了
却始终不愿低头，不是不忍看到一地鸡毛
而是骨节太硬

最美丽的遇见

喜欢二楼的窗子
喜欢二楼朝西，粉红色的窗帘
那一次，你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推开窗
许多话，像一粒甜枣，卡在喉部
上不来，也下不去

从那以后，二楼，朝西
希望窗子永不关闭，希望暖色调的灯光
装饰粉红色的窗帘

阅遍所有二楼朝西的窗子，再也未见
粉红色的窗帘
一手握着手机，一首推开窗
这是此生最美丽的遇见

戈壁骆驼刺

我在砾石缝中安放家国
以满身锐刺构筑国防
虽有广袤的边界，却无
四季常青的江山
我愿意做一个归顺泥土的降者
舍弃万年社稷
陪你在一个山坳终老
我情愿收回任何敌意，与所有的生命
结成远亲近邻
我真的愿意，愿意舍弃千里沙田
靠近灯火人间，听犬吠鸡鸣
尝霜雪苦寒

托举

路，草绳一样挂在山上
那个给城里上学的娃娃背口粮的老人
在我的注视下，爬到半山腰

我必须一直注视着
他是被我的目光托举上去的
一旦撤回目光，他就会掉下来

小时候，瓜蛋把我举到树上
他撤回臂膀，我就掉下来了

矿井里，机械撤回臂膀，煤块猛地掉下来
瓜蛋就永远地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