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
总是我们最先看到
村子里谁家的男人最先起来
喂马，饮牛
谁家的女人最先点燃干柴升起炊烟
鸡鸣，犬吠，杂沓的脚步声里
喊着贪睡的孩子，忙着一家的早饭
我们就住在离人很近的瓦缝，屋檐
过着同样的岁月
有着相似的悲欢
房前屋后的大树上
我们常常飞聚、交谈：
“张富贵修房换瓦，毁了我的窝，扔了我的蛋”
“东沟李二瘸子死了，儿女哭得惨，活时没人管”
“王老大打了一天麻将，狗跳墙，猪拱圈，粮囤子正好没人管”
“赵三混睡了胡二杆子的老婆，胡家闹，日子要玩儿完”
“西坡钱串子弄了网，撒了米，抓咱们去换钱，留神别乱钻”
“咱们昨儿被抓去的兄弟真叫烈，笼子里有米有水，愣没一个活过夜”
“还有小孩儿打弹弓，他们来，咱就散”
“留神要往天上看，鹞鹰拿咱当餐饭”
“散了吧，咱们也去寻餐饭”
唱几句我们的歌：
苍凉的世界也有我们的喧嚣
横生的蓬蒿也有我们的舞蹈
别问飞得高不高……
也就是遗落的几粒米
也就是散落的谷糠皮
也就是收过的庄稼地
飞向打谷场
飞落小场院
飞过西沟里
飞过小顶山
好难寻的几餐饭！
弹丸，鸟夹，鹰爪
还有人的馋涎
火的烘烤
活在世间边缘的我们
能够剩下的
也就是对一点点自由的呼喊！
我们住着同样的屋檐
有着大同小异的悲欢
只是人们对同等命运的悲苦
习惯了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