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总爬在屋后的沙梁上
扒开一条小沟
看流沙慢慢把它填满
乐此不疲……

爷爷说
跟我去压柳①吧……

小时候
总在沙梁上追逐着沙和尚②
想看它的尾巴
是否可以像课本上说的一样
断尾逃生

爷爷说
这些柳压活了
将来，会长满整个沙梁
将来，你们这辈能用上
我说，我们三个会上大学
将来不会回来的……

春天，柳絮飘扬
一团一团的集在路边
我用火柴点燃
瞬间烧没，烧破了裤子
迟迟不敢回家

爷爷说
这片树，都是我种的
等树长大了，可以卖很多钱
我想说，我们不会回来的

爷爷说，把这些钱拿上
不要爱③别人的吃的、玩的，就去偷
手脚要干净，咱自己有……

爷爷说，大学要学医
不成的话，可以回村里当赤脚大夫
我说，我学的也算是医
我没告诉他，
我看见杀鸡都害怕
听说学医，要解剖尸体的
也没告诉他，我学了计算机

爷爷瘫痪了
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暑假回到家里
他定定看着我
眼中有莫名的光
现在想来
让我愧疚

爷爷终是走了
而我终究还是回到了家乡
也搬了新家

那些柳
估计、也许、大概
已经长满了沙梁……

①压柳：柳，沙柳。把柳枝压入土中，可以长出一株新柳。
②沙和尚：沙蜥。
③爱：羡慕，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