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亲戚

外婆用一把糜子笤帚，细细地扫
母亲平举着两臂，原地转圈
就这样，外婆把她的女儿
从尘土中取了出来

母亲学着外婆的样子，把他的儿子
也从尘土中取了出来

在乡下，尘土最薄，那是孩子们的襁褓
亿万年的尘土，积成厚厚的土层
那是老人们温暖的归宿

托举

这里是大楼顶层
二十米的地基，举着三十八层负重
海南岛，举着岩石般的地基
南海，举着海南岛
地球隆起北纬18度的腹部，举着南海

首先是，海南岛从教科书上走进我
这一次，我走进海南岛
五指山，万泉河，红色娘子军，记忆中的铁三角
站在我的左手、右手和昨天

静谧的海峡，一场风，如约而至
渡轮有了轻微的晃动
被托举的事物，在海浪般的摇曳中
安然入睡


为我生得不够大也不够小而失落

整个下午，坐在土坡上读书
不远处，生活着蚂蚁家族
霍金的《时间简史》，只关心最大和最小的事物
宇宙，星际，银河系，质子，中子，夸克
很少关注人，绝无关注蚂蚁
只读到一处，他说如果你遇到一个反你
千万不要握手，不然一道火光，瞬间灭失
蚂蚁是一个爱美的族群，流行束腰，讲究礼节
这个下午，它们和我一样，都有些失望
我为自己既不够巨大，又不够微小
而它们，为我遮住了阳光和归路


罪过

不合格的商品，可以召回
销毁，回炉，换件
人类商业文明，像星空一样斑斓

我的爱车，将要召回
一个小小的部件，存在熄火的风险
信誉，让星空更加灿烂

有人在国外代孕了一个孩子
却发现存在生理缺陷
机构给出了方案：退回，重做


灵魂肃立

会有一天，我会从人群中抽身离去
时间和大地，给我一个精确的坐标
我将遍历西部的雪山，在大河的源头放歌

不要以为我厌倦了尘世
不要殷切挽留
当你遍寻人群时，我会在高处俯身大地
把身影投向人间
而你，会忍受巨大的隐痛
迎风流泪

泥土为我赋形，尘灰给我性格
你我相对而坐
会有短暂的沉默，和莫名的漠然
请不要讶异，不要失落
那只是，有神从眼前经过
我的灵魂，肃立而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