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乡村里的草木
把梦想丢在春天的风里,我总是
惴惴不安。众人审美的热情偏离了轨道
漫无边际的足迹,无法到达农耕时代
和纯粹的蛙鸣一起,流向有爱守望的远方
在形式主义的岁月中,我已经渐入佳境
宏伟的预谋和假装的温情,朝向——
白云浮天的村庄一路奔来
誓言和口号铺天盖地,鲜艳的旗帜
阻断了秋风起时,瘦小的种子随处
飘动的试探,和生死未卜的真相
山清水秀,绿树村边合的乡愁
像一枚干瘪的果实,虚脱的模样让人悲伤
在高架林立,机械喧嚣的清晨
栅栏外的槐花、炊烟和青春,逐渐倒塌
逐渐被欲望剪辑成隐疾丛生的浪漫
我只想说,命运如草芥
习惯于山川依旧,日月经天以及
疲惫之后修复过的世态。铁锄生锈
马放南山,2018年春天极弱的声音穿过
倔强的躯体,唤醒了心尖上的疼痛
和无可奈何。能写下诗歌的人,在暮色降临
之际,却说:“我还想烧水,泡茶,耐心地
等待大雪覆盖的河岸上,卑微而平凡的万物
将再一次遇见惊蛰、清明和谷雨”
和死去的祖父
即使我热爱面具之下的生存,热爱陈年的五谷
也十分热爱菊花已经开满的山岗
抽芽、拔节和生长,这些籍贯填满土地的动词
在故乡荒僻的原野上,被强行按住,一动也不动
如果苦难的昨天,一直贮满了感恩和敬仰
我会在内心,索性拆下被恐惧遮挡的伤疤
水泥路铺到了村口,夕阳在山巅徘徊
稻穗、蒲葵和洁白的棉花,在思想家的梦中
复制与粘贴,成为一些怀念和即将消失的事件
一次又一次地,我想写一封寄给秋天的信
乡下的邮递员已是衰老不堪,在旧时光中隐身
他说:“重组你的语言,洞穿历史的困惑
翻越一面墙,可以用颤动的眼神
找到激情,和那些逝去的生活细节”
故人已去,星象庄严。我知道丑陋和私心以及
失血过多的信仰,在尘世的角落处重新结痂
风终将吹去雾霾,吹开空荡荡的人间正道
想起祖传的药罐和无可救赎的病患
不能保持沉默。尽管对阴谋和时间的抵制
充斥着凌乱的脚步,只要善良和宽容
能落叶归根,活在世间的人们就会看到
——我在路上,我在路上
和沉默的夜
我不知道黑夜里的沉默如此浩荡
假象和路人的暗语漂浮在宁静的夜晚
一些现实主义的预见,已经潜伏在水底
被打捞上来的生活器物,面目全非
比如朴素的问候,比如空洞的赞美
比如与日俱增的焦虑症和拗口的修辞
远离黑色的叙述,我会失魂落魄
对死亡的担心和密谋若隐若现
虽然外面的风很冷,我一定要离群索居
并且学会忍受寂寞。做一个黎明前的
偷渡客,在是与非、宽容与责备
交汇的河流上,比真实的挣扎
还可怕的是故作厚重的从容
假如孤独的歌声,在少年的骗局之外
燃烧得异常热烈,我将被世俗的爱情融化
被沉重的叹息包围在夜的最深处
请一定要告诉他们:这无际的黑夜
像家园接纳艰辛的漂泊,像秋天接纳果实
像人生接纳隐讳的渴望,会在每一个
夜幕垂落的时候,安静地接纳一个诗人
包括他躯体内苦楚和悲悯的心
和未来的大雪
归去,对我来说,是理想主义男人
一个极其奢华的暗示。一直以来
却被真假难辨的慰藉,安放在危险的
悬崖上。如此面对未知的世界
和行走在路上那些琐碎的的面部表情
需要尘埃落定,需要山河沉寂
还需要切断中年以后,小心翼翼的眺望
未来的大雪,一定会把漫长的等待
封存起来,显得足够的辽阔,天涯不远
不必去解读世道人心,装订线缝补着
关于暮年的策划书,讴歌主题的语法技巧
会把一场伤感的别离,推向季节的高潮
即使讳莫如深,我也要让大雪持续地
奔赴黄昏中的故乡,也要让灿烂的雪花
开满湖边的槐树林……
做一个诚实的朗读者,和爱上怀旧的人
探讨回家的寓意,以及曾经忽略的逃离术
我会伪装成涉世未深的样子,向干净的大地致意
在雪花飘落的一片山林中,打开书卷
为自己选择一块空地,修好坟墓,并且写上
博尔赫斯的诗句:“而把你我隔开的是往昔
数不清的日落,我忧郁的兄弟。在缓慢的
阴影里,你会缓慢地打磨你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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