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十楼的竹椅上
头微微向右偏一偏
就能看到远处
十四楼的窗立面
与那两根高高耸起的烟囱
刚好构成稳定的三角形
烟囱所在的热电厂
前段时间关闭了
算是比较惠民的政绩工程
给老百姓带来一点清洁的空气
从热电厂门口路过再也没有刺鼻的味道
相关的印染企业也关了一批
在附近做梦的人
梦睡得安稳一些
早晨醒来
吃完精心准备的早餐
乘着电梯从十四楼降下来
伴着红灯绿灯的变化
轮换踩踏刹车和油门
时不时再按响喇叭
又乘电梯上升到十楼
扑挞扑挞走入办公间
绞尽脑汁在屏幕上敲出
一些蹩脚的词句
松松垮垮连在一起
称之为"与心灵沟通"
耳旁还回荡着昨夜淋浴的滴答声响
水珠子从莲蓬头滚出
淋在身体上
冷的和热的混合交替
"哗哗哗"撒落在瓷砖上
洗去肌肤的污泥
混着洗发水和沐浴露
穿过不锈钢地漏
跌入黑暗的污秽之地
十四楼的下水道与十楼的下水道
最终总能在某个点位汇合到一起
像是出征的部队
斗志昂扬冲向污水处理厂
在机器的轰鸣中激情翻滚
酣畅淋漓之后
涌泄而出
十楼桌上杯子里的灵芝和玛卡
十四楼茶几上玻璃盘中的木瓜
电饭煲里的白米饭
面店刚出锅的炒刀削
毫无征兆地聚集起来
十楼和十四楼中间隔着一座山
用食指轻轻一点
拨开山间层层薄雾
公园铁笼子里
那只摇头摆尾开屏的雄孔雀
正在享受甘愿被压着的雌性
被压着也是一种享受
就像沥青压着路基
轮胎压着沥青
人压着的驾驶座又压着轮胎
发动机也压着轮胎
十楼的皮鞋
和十四楼的拖鞋
鞋底板压着的楼板又压着下一层的天花板
热茶水里冒出的蒸汽造型奇特
比舞女还妖娆
比李白的诗还洒脱
比王羲之的书法还有神韵
比莫邪干将的剑还有锋芒
十楼和十四楼有差别
这边是睁着眼睛做梦
那边是闭着眼睛生活
一条地铁和一条文化长廊正在兴建
芝麻开花
节节高的未来
高攀不起的房价
高攀不起的梦和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