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明

 车到昆明，我还在困倦
春城的花已经醒来，我的兄弟们
站在昆明站出站口，等我
看见他们时，他们矗在风中
像昭通火车站广场喊客的人，但又不像
他们手里没有牌子，身后没有一辆面包车
他们叫我的名字，脸上的笑
瞬间让我们一起回到我们的村庄

他们在昆明，租了一套房子
算是安定下来。
冰箱里有鸡蛋、西红柿、肉
算是有了家。

迪兄，这个走过滇藏线的男人
再见他时，脸像
坐落在高原上的尼玛石
比以往瘦了，像青朴山
被风越吹越少的经幡

松，在刀口上舔过血
当过亡命徒，把兄弟义气看成生命的男人
在昆明的夹缝中，他把生活
再次过成江湖。

我的飞弟，我四叔的大儿子
在昆明几年，他已经
深深爱上这里，昆明是他
永远不会厌烦的情人

而我最小的虎弟，多年未见
他还是像出走那年，保持一个
十六岁的少年的纯真。

我自己就不说了，每一次
路过昆明，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自己是路过
太喜欢了，有一次
在西山上，甚至把名字刻在石头上
想以此假装在昆明有了一个家

我们五兄弟，走在昆明的街上
就像走在二屯岩辽阔的群山之中
能把每一栋建筑当作我们能叫出名字的每一座故乡的山
把每一个路人，当作我们的亲人

飞机起飞时，昆明越来越小
消失在云贵高原，他们看我时
我消失在天幕中，同样
越来越小
《在贵阳》
一 
在贵阳，写一位出租车师傅

他说他给我打表，正规
上车后，他又给我点烟，与我攀谈
他很客气，假装对这个城市
比我更陌生

车过二环西路，到了花果园立交桥
又绕了回去。其实我很清楚
但他一遍又一遍向我诉说
妻子的疾病，他内心的孤苦

看他时，他的眼里的确暗含悲伤
我就没有拆穿，就当花一些钱
在黄昏中，陪陪一个失落的陌生人

二

在贵州大学等朋友

买来一盒土豆，坐进夜风中
真想在这里坐到天明，把这里
当作山林。

又买来一瓶水，吃一口土豆喝一口水
像景阳冈的武松，不同的是
今夜，我不敢打虎

三

别友

那些匆匆赶往车站的人，请让我
把他们都当作朋友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孤独

一想到今后，我们将重山阻隔
我就劝你赶紧回去，越来越多的忧伤
在我们的故事中

你走时，阳光盛大
你身轻如燕，在人流中
成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