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梦在铁轨上行走
太阳在地下轰鸣
正欲驶入这车站

向晚的雨密了起来
清明的风端着寒食似的冷
灰白的头发轻轻颤抖
车站的时针融入了人群
列车载不动的长椅
胸膛一起一伏
呼唤着梦里的名字
青龙山 黄土岭 燃烧的灶
腐朽脆碎的竹片
在灶里扭动
土灰在监视火苗
浑浊的双眼
盅里的酒
旋转出火苗的颜色
枯白的稻茬战栗着
呢喃着老屋外
古老而深厚的脊背

六十年前滚落的山梁哟
还记不记得我的脚步
月明如雪的晚上
双脚测量着
胸膛的长度
松鼠在悸动
竹子做着梦
根在地下行走
你在沉睡

大山哟 
我默念你的名字
你是否还记得
我的声音
你的身上 鸟儿
衔来了几寸泥土
而我已经老了
我失去了我的双腿
我为我做好了摇篮
等待回到母体
 于是衰老的背影
披上了蓑衣 戴上了
碎烂的斗笠
竹叶结成了网
野猫长长的脚步
轻蹑着沉重的雾
茶树像龙舌兰一样生长
等待岁月的头巾
把它们兜起
一个个石碑的名字
从红到黑 到斑驳
母亲哟 这山泉
你的泪 眼睛里
望出的血
我掬饮着你的血
我呼吸着你的呼吸
我在黑暗中摸索
你胸膛的温度
我将回来
我回来了
我找寻着
我的摇篮
我感受着 将来
双脚前
膝盖轻叩在
沉闷的黄土

于是竹叶纷纷落下
掩埋着斗笠
雨点在竹节上爬行
滚动着污泥
竹子在轻轻哭泣

于是山下乳白色的炊烟
在如雾的雨中升起
于是灶台里的火苗
在土灰中熄灭

时针转动着 送走了
一班班的列车
长椅融化在 柔柔的
奶白色的灯光里
时钟软了下来
如绸带 挂在墙上
只留下长椅 一起一伏
只留下时间的脚步
滴答 滴答
梦在铁轨上行走
太阳在地下轰鸣
正欲驶入这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