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意外把我揣到人间
在辛丑饥年弃置北京宽街医院
叫天不答叫地不应嗷嗷待哺
鬼使神差你捡我回家放入蜜罐

造物主不慎做残我的肩胛骨
你却如芒在背满世界求医辗转
像亚伯拉罕将儿子献为燔祭
感动上帝令白衣天使完美纠偏

卑躬之躯亭亭玉立恩同再造
你视掌上明珠如至宝任由灿烂
给小丑牛喂牛乳母们的奶水
我已学会使用筷子时都没中断

深谙多年照看我的姥姥真传
你省吃俭用却不惜给孩子花钱
姥姥典当破烂家产供你念书
直到共产党包揽培养读完外专

入党感恩奉献完全出于自愿
常说托新社会福活得像个神仙
以俄汉语言为中苏官员交流
像金属矿石在火热的年代冶炼

过目不忘的异稟令熟人惊叹
却对自身荣耀淡忘如过眼云烟
若非老友谈起你和总理跳舞
哪会再提曾在年轻时常赴国宴

身陷政治风暴选择绝不离散
坚守家庭完满兑现初恋的诺言
放弃划清界限交换升迁仕途
与冤屈转业伴侣带我共赴苦寒

俏影在我花季之前时隐时现
你带病去五七干校改造世界观
坐图书馆的冷板凳忙到离休
突袭已成母亲的闺女抢班夺权

软硬兼施拆散我新生的骨肉
刚喂完奶就撵我赶快专心上班
隔代补偿对我小时候的欠缺
像探监规定我看望女儿的时限

你把陋室改变成填鸭的棚圈
用精神物质对外孙女恶补猛灌
硬栽培到清华校园后偷着乐
全不在乎我剜心割肉般的梦魇

恩怨交织蔓延超过耄耋之年
几番赴京巡视监管我的落脚点
对我不满意时就拿捐献威胁
却源源不断倾囊送我可怜积攒

尝遍将近整个世纪苦辣酸甜
你自称九零后顽强与病魔鏖战
嗔马克思门坎太高懒得见你
笑谈趁愁死前自已走到殡仪馆

三八节夜晚你永远离开病床
留给弃婴比当年更加失落伤感
抚今追昔老妈咪的舐犊之情
浑如丽日光华照耀着你的然然


赵然 2018年清明节作于辽宁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