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许，我便是源头
林成君

问朱子，一路向南，那么像一袋子土豆
滚过拦隆垭口，向南，被河湟噙着的多巴故居
被佛音衾着的白象便是山一生的名字
不是烟雨泽着的江南，不是文艺润着的古都
依然是边塞的小镇扼着海藏的咽喉

血脉依旧是湟水，来自颅顶
来自大南川，小南川
飘零，只是叶一样，羊毛一样被风逐赶的命运
落地沉塘，飘挂林梢

再南，蛇蝎般溜进蛮荒
仿佛无弋爰剑在那里等我仿佛唃嘶啰在那里等我
我披过的兽皮我茹过的毛发我饮过的血肉
以及眼睛里汩汩不息的泪水
在等我
的确，那些长着胡须喷着风霜呼啸真言伏地求祈的族人在等我
却难归正传
那里一股泉眼，救下过许多生灵
救醒过许多迷误，我的来生
那里有倾斜的墓地，陡峭的坟茔
有我的魂，等着我将其收回
有我的根等待春风
有我无法唤醒的时空被泱泱的句子铭记

褴褛的思维之治，混乱的流亡之行
从南而散逸，各自飞
我的祖太爷我的太爷我的爷爷我的小爷爷
携破皮烂衫而来，从祸乱中从烽烟中从饥饿中
一路向北
宛如一粒尘埃

那憋屈的笔那无力的手那带着面具的历史
以泪充饥，以血裹腹
沿着湟水向西向北向茫然的故地
向乌鹊向虫豸向狐狼向雉鸡嘶鸣之地
向炀帝向帝妃栖息之地
落地生根
落
地
生
根
在古羌之地
依然茹毛饮血洞穴而居数米而炊
家。一个固有名词
一步步被河流传说成城

我的身体被山地耕耘我的意识被农田灌溉
我的祖辈父辈被黄土咽下
我的信仰之跃
在水一方，如鲫如鲤
我温养的时间空间粮食以及迁徙繁衍死亡还有祷告
在此落地生根
我便是河湟便是金娥便是人间
便是正道便是精神便是烟火便是沧桑
那么多的河流自上而下
我一步步寻寻觅觅的源头，古村，女人
将我从远古带回
我是妈妈种下的麦子土豆青稞
我是父亲栽下的麻柳，青杨，红柳以及刺玫
我是伊斯兰筑下的堡垒
我是塞拉摩降下的根
我是海波
我是林子
我是瘦马古道西风里
回不到源头的
一粒沙

我自己就是源头

20180425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