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我在金陵江岸念书
日复一日在黑夜里
如蛆虫摸爬打滚
不知下一脚该落在何处
一个冬日的清晨
我走在校园，突然忆起
京城某桥洞下
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大叔

羽绒服下裹着我瘦小的身躯
小眼睛直勾勾地被冻住
我打了一个畏缩的寒颤
他满是污迹的身躯冷不丁地
裹在深黑色的棉被下取暖
废旧的三轮如石柱稳固于身下
朦朦胧胧地和整个人混成一片
我的目光不敢停留太久
在凌乱摆放的小书和碟片上
因为我没有半毛钱的口袋
最终会摧毁他毫厘的希望

我开始频繁地想起他
在接连崭新却相似的场景中

在烈日下“上层社会”的空调房外
喝着捡来半瓶矿泉水的老妇
那一头鬓白的发丝里
在一对九五后年轻小情侣
迫于生计而奔波劳碌时
那呛鼻的厨房油烟里
在寒潮来袭的大连小城
瘫坐在西安路冰冷马路上的大叔
那接过我手中刚出笼三丁大包的眼神里

我还听说不少自任生命消逝的新闻
那些看起来
看透生活、认为活着才辛劳的人群

我开始不经意地忘记他们
是久而久之重复的生活的模样

我不会去干涉一分
他们如何看待和经验一生
我总觉得
无论是一帆风顺
还是平凡乃至糟糕地活着，甚至
一了百了结束眼前的苟且
所有的人
都像极了那个萍水相逢的流浪汉

我们不过
都是在度过一生
或长或短
或周折或顺利
以不同的方式

活着，呼吸着，努力着
静默渺小却伟大悲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