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个节气当作故乡,那是十年前的冬天
行走的植物,从一场暴风雪的浩劫中脱险
叹息于欲罢不能的漂泊,再后来熟稔了悲凉
便学会在飘落的树叶和他人的笑靥中断章
取义,驱赶梦境里不断上涨的水。注定的对白
注定抽干自己早已失血的嘴唇,一些和我有过
一面之缘的人们还在这个城市中独自穿越
继续失血,我的思维越来越混乱,也唱不准
那些你想听到的音符,大雪至,鴠鸟不鸣
自从长安更名叫西安,很多年,这些幻觉我仍
无法脱离。灯光昏暗的小酒馆里,一缕光阴在
墙壁上发出的笑声,轻易就淹没了我们趾高
气昂的酒量,小资产阶级式的焦虑突然撞击了
留着胡子的文学青年。这个午夜,他向我哭诉
都是幻觉作祟,使我们错过一个宏大时代的前夜
把一个节气当作故乡,桃花树下,有人吹灭
我的眼睛。此时孟春雨水,鹰化为鸠,我不能
总将我的盲目归咎于一次邂逅,而终南山
却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在青灰色的大地上蹲伏
净业寺的钟声隔世而来,行走的植物,只妄悟了
一句谶语,便将要唱的字句,凝成一汪泪水
转过身子,一饮而尽。舌间上是蝴蝶花和四叶草
的味道。我的盛开和衰亡,被一株路过植物见证
十年仲春,必有十次惊蛰,以獭祭鱼,你可听见
鱼的歌声在水底招摇。十年后我想起一条鱼曾唱道:
要爱上另一条鱼。随后你可听见草木萌动,玄鸟
独飞。我的先祖必仁慈于我,赐我健康的瞳仁,尽管
回家的路越来越窄,我依旧能在黑暗中辨别方向
虹升,星宿落,未被守护的灯火,在奈何
桥下静静观望。到底是河流还是浴缸,让
赤裸着身子的诗人们酩酊大醉,招魂幡
从头顶飘过,有婚丧嫁娶,就有经文如昨
行走的植物,学会书写,书写,然后忘记
把一个节气当作故乡,这株喜阴植物,一直
有着古典而刻板的僧侣式生活,亲爱的,你看
我的诗歌多么像发霉的旧胶片,布满那些
尖利的灰尘--,她说,我是个异类。而我
最终也没能治愈她的季节性忧郁,前生的桐始华
前生的我在清明出生,等一场劫难,四大皆空
这个年月并不适合点唱一首陈旧的情歌
寒蝉凄切,最后一个季节,在黑白胶片上静默
不知名的植物,听见哀伤的吉他曲,听见民谣中
说到的宿命渐渐成为坚硬的碑文,吹弹不破
随所有的草木凌冬。我们背后的光阴,蚀骨而过
把一个节气当作故乡,将别人的歌唱给你听
南大街的翡翠明珠歌厅里,调酒师纯熟的手艺
竟让行走的植物产生一瞬间的恍惚,误认为自己
其实是一棵秋天的树,那个因一场车祸死去的歌手
依旧阴魂不散,将单薄的往事写满我的的喉咙
我羞于面对这些静止的岁月,但我并不是有意
制造一场叙述的混乱,十年前我们就该假设
小满只是一个姑娘的名字,而这个异乡男子
其实是一株喜阴的植物,有着柔软的枝条和
细碎的伤痕。把一个节气当作故乡,旧历新年后
你会看见桃符颤动,烟花散尽,东风又误了纸鸢
立夏后再遇见小满,喜阴的植物在阳光下枯萎死亡
这一天麦子开始成熟,那年的诗行,戛然而止
异乡人在凌晨不辞而别,只说道光阴如金,光阴如金
某年某月,行走的植物随驼队埋葬于烈日下的沙漠
尸骨未寒,翘首钟南山,安等下一场暴风雪的来临
2008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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