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

我深知生命的薄脆，
如白纸般，被岁月的剪刀一裁两半。
一半是回不去的记忆，一半是看不见的未来。
我深藏在这片虚无的半生里，
回首是空空茫茫，
远望是遥遥无期。

我本是枝上的花瓣开得正熟，
然而，我并不是孤独的一朵。
我用自己的语言，召唤了她们。
她们向我聚拢，靠近，
再聚拢，再靠近。

风摧残着，雨裹挟着，
相依为命的花儿，
攥紧了泣血的枝桠，
分明是摇摇欲坠，
仍倾吐了最后一丝力量，
风要它们，雨要它们。
终于，掉了，掉了。

我从暴风雨中挺了过来，
光秃秃的枝桠上，
我成了最明艳的一朵。
我叫喊着，要舒展，舒展。
于是，我不停地盛放，盛放。

其实，我并不招摇。
我想带给生命的苍白一点颜色。
她老了，在花瓣纷纷坠落时就老了。
我唯一的渴求，是在她的枝桠上多停留一刻。
哪怕真的只是一刻，一秒，甚至一个瞬间，
只要让她觉得，生命还有意义。
请让我，多停留一会儿。
奈何，一朵花的命运，
躲过了暴风雨，却躲不过世人慈悲的手。
他们说爱我，便随意撷取了我。
我抗争，抗争。
我不做别人的王冠，
我只做自己的花朵。

人们呐，人们。
你不知道，那瘦弱的枝桠，
才是花儿的故乡吗?
你们苦于背井离乡，
为何又让我流离失所。

我厌倦了，
厌倦了生命的重复，
厌倦了世人的眉眼和谄笑，
厌倦了我的软弱和无能为力。
我以为，我走过命运。
原来，是命运走过了我。

这一刻，
我不相信命运，
但我必须向它们低头。
我眼睁睁看着枝桠老去，枯死，
在别人的头顶上，我也渐渐萎靡了。
我坠落，坠落。
终于明白，
生命如此短暂，
眨眼之间，
我的人生已经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