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一个流放的木匠（7）（组诗）
铎木


一场盛大的晚会 
　　 
友人与花一起弯腰。秋季
芳香四溢，向沃野倾覆
空中，那只紫色的鸟俯瞰着
潮湿的沙洲

走过春夏的花茎干渴了
它渴望火焰

欢愉的月色从四方聚汇
绽放出二十年的郁闷
稻草人早已就位
柱子为纹身的候鸟
空出一块场地
任它们留下了舞步和音乐

而喜爱的面具连同暗藏的恐怖
被异乡人簇拥
着青衫的老父亲拿着他的钵盂
赤着脚在木器上舞蹈

晚会消失前，天空
不停地颤抖


过程

不要推及黑夜，你所想象的，并非
他的木器，或在木器旁
上演的一场哑剧。时光不尽属于
闪烁的灯光

那条邪恶的鱼从郝水上游
游来
咒怨的河水在燃烧

像一声惊雷，将他镶着金属的木器
击断
柱子整夜忙于修补

木偶人忧伤的雨水，滳落在 
青色的庭院
季节张开了嘴，盯着乡音的旋转

最后，它们完成了穿越。在音乐产生前
开放出莫名的花朵
一种解释是无法言及解释
黑夜仍在继续

过程是一个纯正的木匠，或
一个乡土诗人的演技。种子，虫卵
频于呼吸的场景
渐渐浓郁


一个堕落的人

他从不擅长在危墙下言辞
那些鸟已经飞走
它们原谅了干瘪的黑夜。因为惧怕
他使用了笔名
 
被镜中人一再提醒。柱子低着头
用眼神鞭挞着黑夜。默对
一个铁钉、花茎上的刺
悬崖上挂着的翅膀

往镜中注入一些稠液，柱子
看到了秋天的颜色
至于十月的那群候鸟，从大雁开始
到丹顶鹤
它们是柱子忠实的朋友
 
他懂得必要时割下寒月
“握不住季节的人也握不住自己”
纵身，镜中是蓝
有一颗星星


港湾并非都是心灵的

像内衣，得有一个自己的小屋
证明黑夜属于你
如一只怀孕的公鸟，总会吐出春季的鸣唱

望着对面流动的月色
如若崩溃，闪电会击中一个女人
夏季的宽臀

但大多时候，柱子和一只失败的雌鸟
为伍
将黑夜熬出汤汁
拿出酒杯时，流水车间正在组装
他的木器

好像事先的约定
他给了心灵一个理由，一面风帆

秋季，他会输掉这个港湾
一贫如洗。冬季
他会赌中一串数字。把翠花的生日
当成了搏杀的密码

贫穷不是错，错在给了心灵
一个富贵的黑夜


在黑暗中添加爪痕

可怕的事出现在汗渍中
盐的嫌疑从不后悔，时光默默
扭曲
从翅膀上拔掉羽毛

在黑暗中添加爪痕
因为孤独
一种痛单独设置了储存

柱子为漂泊画出伤疤下的暗流
郝水放弃了波澜
潜入村中村。从家具厂出来
柱子遇见相同颜色的老乡
他们早已习愦了黑白
将郝水遗忘

但梅山仍是山，它为南岭挡住了
一群北来的鸟声
古道消迹

捕食者为雁鸟也制作了暗语
他们从预设的剧情中
退出


木屑从他的头发上溅落

铁门打开。高音喇叭里唱着
“咱们工人有力量”
“我是工人吗？”。时间的观念让人麻痹

木屑从他的头发上
溅落
耗掉了一些属于他的时间

柱子有时痛恨父亲传下的这份手艺
翠花活着时，他
来不及为她制做一个木器
因为他们租住的房子摆不下
白色的梳妆台

当这个城市赐给他
那个黯红的木盒后
这房子显得宽了许多。孤寂
住了进来

翠花却住进了木艺之中
间或，给柱子的伤口撒些盐巴
白药……


暗红的城市一点点后退

幼稚时，会得到爱
他的成熟让自己痛恨。在开发区
他爱着的人被尘埃掩去

从后街开始，寻到前台。霓灯中挂着
一些断翅，当他听见呼语
列车呼啸而过

在深圳的边缘，柱子将斑马线移开
乡村的脚印被火烤焦
二环线，翠花在阳光中舞蹈
交警把场景围了三圈
柱子挤进时，槐花正在开放

渐渐白了，像那夜的霜露
柱子的眼中画满了星光。猎户座的位置
偏西，暗红的城市一点点后退

柱子无语，小心翼翼地捡起
轮胎旁的工卡


用异乡的月色取暖

拥挤的燥热中，生活时常打个寒战
来不及迁徙的候鸟
在秋天里寡居。家具厂的对面
是静养的陶瓷，宁静时
他会瞻仰

用异乡的月色取暖
用黑暗的音乐释怀。用寂寞
喂养这种忧伤

有了文字的癖好后，柱子
豁然。他学会了不同的方言
在城中村，他遇见的狗
都戴着锃亮的铐子

那天，柱子把暂住证
放在翠花的胸口，让它伴着翠花
走进火炉
闸门落下后，他听见诵唱
这声音像翠花的体香，有浓郁的
沙盐味


它们的嚎叫让南方更南

付出后，神灵来过几次
他把那条路看成标记。黑夜开始垂涎
对季节采取合围
残食他的嗜好。他不再乞望

那群流浪的猫，它们的嚎叫
让南方更南

这些应该归纳于认同
柱子潜移默化。他嫌弃过的人
紧握着他的时光
他珍藏的人却抛开了他的技艺

家具厂的大门适时打开
一段时间，柱子低头走进这个笼子
又被气流推出

他设计的单身床在蝶翅挂着
畅销到海外。不需要过多的佐证和缠绵
黑夜会随意摇摆，像郝水
像，竹篮


把深圳撕开一个口子

焦灼时，他会把深圳
撕开一个口子，让闪电进来
伴着木质的敲击声。他
轻松了些

在相依为命的往事中
栽上一片甘蔗
他放弃了一盏灯，接下来
他将放弃萤火

柱子从敲门声中惊醒，他开了门
门外空空荡荡，夜色中
尘埃在相互辨识，它们比白天更为执意
……。柱子关上门

适于漂泊，或置下唯一的退路
柱子的窗口向北，偏西
偏离的角度，由那把角尺校正
闪电离去时
又响起敲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