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甘南那晚上

阿雅点燃枯叶败枝的功勋，格桑花
遮住了眼睑上的矇眬。火光升起
几乎酷得让人无法短视的甘南
升起的每缕星光都是如此的大方
烟花在蓝色草地上绽开，像落日云霞
照亮世人旅程。如果每座山是活的
如果我是那夜，我会成为草原的母亲
就不会是死于窑厂里饱食尘肺的妈
我作为母亲的儿子贴上文字封条
我作为农民的儿子听得孤狼嚎叫
融入前半生流浪，后半生装进甘南
像似一块从不自甘的泥土伴着竹片夹成的墙壁，走向语言的城寨
那些城寨，让牧人们坚强得已经封闭整个千年的喜怒哀乐
我游历于这种封闭边缘，走在整片即将满盈的山地
雪一次次分裂，分裂出漫长的清醒和冷
我用草原夜色提炼着那种分裂，换回成群的牛羊回归
我们共同回归着农历依次消亡的日，同时祈求明天的日不再关闭
不再关闭草原上一切我和你的气息
我踏上我奉承自由承诺的泥土，我爱上这泥土
泥土上有我爱过的死去的亲人，我朋友
此时死于土地比死于温床更引人入胜
倘若我赶在明天前来到你奖赏的今日
你能大方把整座山川整个湖泊在时空呈现
用墨葡萄抛掷轻蔑的含笑，像一些故事
被蒸干了细响。一种钻石般气质满过头顶
远方轻轻呼吸，同沉静敲响诸日的神
神的国啊，安静得陷入缄默的甘南
此时此刻只有我和阿雅在静静等待离别


过泥儿坪

背太阳过山，一年又一年
泥儿坪熬白了新年里的黑发
把初生的嚎叫给了归去的沉默
半生落魄的沉默是用你花香里的牛马
农人用来修理地球的助力
黎明前黑暗比我更迫切去死
黑暗奉承神的赏罚
我从不信神。只相信村庄牛羊
牛羊让我看到村庄的伤口
活着的伤口，活着的悲痛
伤口使母亲种下花儿
种下土地的回忆
回忆由山上的雪填满
我用雪吞噬你一生一世
雪是村庄唯一的必须奉承的神
雪是麦抬出太阳神殿的祭祀
祭祀延续了村庄五千年
高出人类想象的天空
我对天空难眠，上帝背着十字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