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火熬制的乡愁(桐木寨5章)
                 文/农家二少

◇桐木寨

桐木寨不大。三百多年来
也就两百来号人
三十几栋木房和七栋砖瓦房
散落在两道山梁子上

山梁子呈人字形走向
人字的正后头有一座叫猫儿岭的小山丘
自中向两边绵延而去
远远望去，像极一只睡着的猫

猫儿岭生长着不止桐木一种的其它乔木
山前面与寨子间是一堆乱石
特硬的那种，当地人称它为青钢岩
山和山梁子，从山顶到梁子脚
斜度大概不足五十

据说猫儿岭便是这寨子的龙脉
前些年被寨西头的二狗子掘屋基石挖断
虽然后来大伙儿凑钱接上并打断了二狗子的腿

却打此不出人才。十三年来只出了一个大学生
另有两个完全有希望当上什么乡长书记的
也莫名其妙的熄了火

此外，全寨讨不到婆姨的
共有二十五人
最大的七十三，最小的三十七
还不包括二十二到三十六岁间的
年轻人

◇失乐园

桐木寨西去五里，山陡林密
路有乱石烂泥，棘钩刺。黑乌鸦
一直在叫，如同昨夜哭丧的疯三叔

他母亲刚去了那里
就在今早上。他说，是
先去的牛五公，四太爷
把母亲的魂勾去了
因为小时候的他，拿了牛五公的烟口袋
砍了四太爷家的地南瓜

他却说，母亲会回来的
回来接他。接他一起去庵上唱佛歌
说是唱久了，人就会长命百岁

◇罪与法

桐木寨村的黄大毛，十八岁时辍学在家。成天泡在附近街上的网吧里

突然有一天，被镇上的警察叔叔带走了
同去的还有三娃子、小幺儿、铁蛋几个小屁孩
不久，三娃子们都被放了回来
只有黄大毛没回来

后来听说，黄大毛带头抢劫和敲诈中小学生，一共
犯案十三次。有时，三五块钱
有时一部老人机。被判了整整十年

再后来，路过黄大毛家时，总会看到
他的瘸腿老爹坐在阶沿坎上
一手捧着报纸，嘴里不停念叼
“这么子道理啊，奶奶的李副县长贪污三千多万，
为啥只坐了一年半就出来了？”

◇墓地

被拆了的村小旁边，有近30亩
上世纪80年代末夯的梯土
自下而上地排列成长短不一的九排
像层叠的立体式下苕种的坑道

坑道，早已不下苕种或种庄稼
用来种人。种那些有了“香火”的男人或女人
他们有的九十大几，有的三十刚出头
余外的只能去徐家山或龌蹉岭了

早上，曾大婆也去那里了
种在二十九年前就已种在那里的
老头子左侧
一一这便是桐木寨的墓地

有碑，或无碑都无关紧要
在芭茅草和叫蛐子娘娘藤的掩映下
他们的名字被统一称作x公讳老大人
或x婆x氏老孺人

曾大婆是幸运的，好歹找到了
自己的地方。不知道
到那时，还有没有一块空着
可以属于我

◇家书

桐木寨的构皮树一夜之间
全枯了
父亲的造纸坊，被迫改了行
卖山药蛋，也卖千层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