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我想做你花间的一只蜜蜂(组诗)
文/余成强


★婺源，我只想做你花间的一只蜜蜂


从故乡出发。从三月出发
到四月的婺源。油菜花
从靠近泥土的根部
从靠近村落的田间地头
到篁岭的梯田，向上！向上
绽放！你始终用一个词语
阐释春天，阐释我心中
最隐秘的乡愁。也许
一只蝴蝶，能给风景和花朵
最恰当的美学定义
但不管离你多远，我还是
想做你花间的一只蜜蜂
落在你的蕊里
用我最后的生命，酿蜜


★在婺源，每间老屋都是我们的宗祠


每一座宗祠，都是族人的寺庙
粉墙黛瓦马头墙
与青砖飞檐有同样的重量
每一块砖瓦，都是一页经书
每一棵草木，都是守候的家人
在婺源，每间老屋都是我们的宗祠
宗祠里缭绕的香火
指引我们灵魂的方向
行走在婺源的每一级石阶上
我们的内心澄明、安宁
仿佛每一间老屋
都住着我们的前世今生
虽然漂泊、流浪或远道而来
但感觉从未离开


★月亮湾


月亮落在婺源的湾里，天空
落在这湾月亮里
它的深蓝，写生者的颜料无法写出
摄影者的镜头无法拍出
月亮湾的水，是最柔软的铁
把月亮湾锻打成一把镰刀
收割着世界的目光
相继沦陷的，有一片云影
两橹桨声，三声鸟鸣
有投影在波心的翠柳和芦苇
有沃野千里的油菜花
有躅踟不前的车水马龙
有远道而来的我们
和浩荡的春天


★马头墙


金印式，鹊尾式，坐吻式，朝笏式
一叠，两叠，三叠，四叠，五岳朝天
一马当先，万马奔腾
马蹄声自旷野而来，自雪原而来
自明朝弘治年间而来
多少男儿，前仆后继
多少青春，风雨兼程
有时，命运比火灾更残酷
绝望比寒风更冷酷
多少泪水，勒住历史的缰绳
不忍离去！但安于现状
是幸福的毒药，唯有改变
幸福才有加速度
走在婺源的马头墙下
马蹄声里，马头墙倒叙着沧桑
今天，我们就是它翘首以盼的族人


★每一件陶坯都有一个纯洁的灵魂


安静！进入景德镇陶瓷研究中心
必须与坯架上的陶坯一样
静默！它们从大地深处而来
经过拉坯、利坯、雕塑、绘瓷
在这里安身立命
它们未经锻烧，尚未修成正果
却是如此完美无瑕
就像我们的童年一样纯真
但我是怎样爱这初入红尘的白啊
仿佛每一件陶坯
都有一个纯洁的灵魂
一想到它们即将进入窑炉
我就忍不住流下沧桑的泪水


★陶瓷笔筒


我想，景德镇的陶土是有香味的
要不，制陶师傅们把雪绘上
山峰、村庄、树木、流水
就用“清香”为他们的作品命名
而且，景德镇的陶土也是有思想的
你看，缕空的陶瓷笔筒
精致典雅，玲珑剔透
让平庸无处藏身
现在，这只笔筒就在我的书桌上
可我不敢将笔放入其中
我怕它写出的乏味而肤浅的文字
轻易地，将我出卖


★花环


从故乡到婺源，所有的油菜花
都高于泥土。所有的种子
都低于泥土，低入我们的生活
在篁岭，福气王戴着油菜花环
犹如希腊女神瑟列斯
她的美，高于春天
她的芬芳，与我们一起飞翔
每一朵花里，都有一粒种子
每一朵花，都是一个美好的祝福
从篁岭下来，福气王把花环
还给编花环的太婆
她只想，把幸福的种子
带回故乡，把美好和芬芳
还给春天

【注】瑟列斯，古希腊女神，头戴花环，把种子撒向人间，世界上才有了树木、谷物和花卉。

2018，4，3于陆水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