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乡(组诗)
◎汪破窑
——无论身处何方,对故乡的那一份情怀依然像陈年老酒一样浓烈。
这些年,我不愿回家乡
这些年
我有些不愿回到家乡
我怕看见破败的村落
怕看见低矮的房子
怕看见光秃秃的树桠
我更怕,看见村里的老人与孩子
我本该熟悉的一切,又是那样陌生
房子的脸依然冷峻
树也是麻木的表情
有些人长大了,有些人出门了,有些人回来了,
有些人老了,有些人死了
回到家乡,总会有孩子问起“他是谁?”
老人也要在记忆的深处打捞好久
“哦”了一声,依稀想起
村里——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但他,是他吗?
有一个冢里住着我的母亲
村子的东头
成片成片的麦地
还有刚刚起薹的油菜籽
绿色的河流在寒风中流淌
几处荒冢很突兀地隐藏
矮矮的土堆,枯黄的草
显得比村子更加荒凉
我知道,有一个冢里住着我的母亲
每当看见母亲的冢
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就会羡慕那些草
它们可以依偎在母亲身旁
听她絮叨琐碎与日常
那矮趴趴的土堆
像盖在母亲身上的破旧棉被,
枯黄的草是粘在被子上的稻草
我要把它们一根根祛除
再将一抔抔新土培上
这样,母亲在里面就不会感到寒冷
我还要坐在母亲身旁,诉说我的成绩,
我的快乐,还要说说她孙女的学习情况
只有艰辛、委屈、泪水,不能让母亲知道
这样她在里面会彻夜难眠
电话那头还有父亲
以前,我常打电话回家
那么几句简单的话
我愿意重复讲给母亲听
如果几天我没有打回去,母亲就会打过来
她怕影响我的工作
总是在半夜里打来电话
静夜里响起的铃声
像一条冰冷的蛇在我经脉里游走
母亲走后,我常在安静的夜里发呆
期盼那铃声再次突然响起
期盼那条蛇能带给我熟悉的声音
我和父亲一直没有话说
母亲走后,我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父亲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说了一些破碎的话语,像一粒粒的佛珠
串在一起,就成了父亲能听懂的经文
我们要半天才掉下一粒佛珠,有时
还来不及串起
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即使这样
我也会打电话回家
听一个声音,迟缓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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