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天同步（组诗）

*节奏*

从立春开始
春天就出发了
他们最先来到的地方
是集市
沸腾的语言
把集市烫成了蒸笼
该见面的提前见面了
见不着面的也见面了
脱口而出的话
不用炸
就又酥又脆
间或冒出的南腔北调
像时新的佐料
滋润着彼此
赶集
与其说是办年货
还不与说是来相亲戚

*到乡村去*

把车开回去
把酒搬回去
把肉提回去
有爹的看爹
有娘的瞧娘
看看兄弟 看看姊妹
瞧叔瞧婶瞧舅瞧姨
把记忆翻开
让它再长两片叶

*串亲戚*

带上米面油
去乡村认亲戚
走三里 有亲戚
走五里 也有亲戚
走八里十里
还有亲戚
住在乡下的
都是咱的亲戚

米是糍的
面是黏的
油是浓的
把亲戚越粘越紧

*第一家亲戚*

一个爸爸
带五个孩子
有一个木讷
有一个斜视
有一个黑孱孱的
有一个是嘴雀子
每一个都有特点
我来到他们家里
家里没有一个人
可大门是敞着的
如今敢把大门敞着的
只有我乡下的亲戚
我喊了两声没人应
我知道他们没有走远
因为还要走下一家亲戚
我只好走了
我把米面油放在亲戚的邻居家里
对了 亲戚的邻居也应该是我的亲戚
可亲戚的邻居不缺米面油
还让来让去的让我抽他的中华烟
亲戚的邻居告诉我
亲戚的大儿子当学徒去了
读书不中学一门手艺也好
早早地挣钱
早早地养家
早早地供养弟妹
或许有一个弟弟成才
或许有一个妹妹成才
这个家就能更像个家了

*第二家亲戚*

第二家真的来对了
二十年前我们就是过走的亲戚
论辈分 女主人是我的侄女
如今 男主人得了重病
五年前查出的是鼻咽癌
今年又查出了肺癌
以前他哭过
很伤心的哭啊
怕死 舍不得死
如今 他已经无所谓了
病多了 也就看开了
更想开了
只是牵挂儿子
有了两个孩子却离婚了
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动不动就离婚
以前两口子打的头破血流
把血擦擦 手顾不上洗就做饭
饭熟了 顶多翻翻白眼
还像昨天一样
一个盛饭 一个拿碗

说这些干啥
上午在我家吃饭
我们已经吃过了
看看时间 下午两点了
嘿嘿 两点了
赶集才回来呢

我把米面油提进亲戚家里
亲戚很感激
我说东西有点少
亲戚说 难得的是这份心意

*第三家亲戚*

妈妈 儿子 女儿
一家三口
爸爸走的早 六年了

妈妈腿有残疾
左一步 像要摔倒的样子
右一步 努力的进行纠正
这样的步态
她已经走了四十多年
她还要走下去

儿子成年了
在北京打工
他说北京很温润
冬天不冷
夏天不热

妹妹还在上学
读七年级
问起学习来
她有点羞怯
细丝丝的说 还可以

要过年了
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很干净
只是前些天下的雪
今天被阳光晒化了
水濡湿了泥土
脚踏在上面
分量更重了

*第四家亲戚*

热情 真的很热情
搬凳子 让坐
端瓜子 让嗑
女主人风风火火

男主人没有起来
在忙着杀鱼
两条鱼 两条草鱼
每条二斤多的样子

听人说 五六斤的草鱼才好吃

我们要走了
男主人挣扎着起来
刚端着一点架子
就差点栽倒了

女主人说
他得了中风
差一点起不来了

*第五家亲戚*

男人不在家里
女人不在家里
两个孩子也不在家里
门都在敞着

敞着门的家
看得清
我的手机看的更清

看清后
我的手机哭了
哭得很伤心

这是家么
如此杂乱 如此寒酸
怎么忍心看呢

还好 在厨房里
我们看到了几块腊肉
摇摇晃晃赶回来的女主人告诉我

腊肉是婆婆拿钱割的
她吃力的说着 我努力的听才听明白
口水一次次的淹没她的话

在奶奶家里洗头的女儿回来了
披散着头发
她说她上八年级
年终得了一张奖状
因为墙太疤拉
奖状没有地方贴
就一直放在书包里

儿子也回来了
很好奇的看着我们
也就是十秒八秒吧
他就转过目光
双脚一蹦
就蹦进了堂屋的正中

我们要走了
女主人竟然送了出来
我说 给你送点米面油
她说 好
我说 东西有点少
她说 好

她的心里
装着的就是 好

姓名：刘元明
电话：15236726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