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湖边挖藕（四首）
文|方书华

（一）

顺着枯荷的指引，铁锹下面
触摸着整个洪湖的夏天
随手丢弃的莲壳
被剔除的鱼骨
啤酒、醉意与吆喝
淤积在泥层之下
泥层是我们最好的依附
可以掩埋一个季节
还可以翻动过往的月色
让我们捡拾几近消逝的渔火

（二）

用铁锹挖藕
就是翻一本厚重的书
干涸的淤泥有最美的造型
每一锹下去都有一页景致
薄的是春暖花开
厚的是枝繁叶茂
当铁锹挖出吱呀声响
我知道，我的铁鍬
在黑暗里，碰到了书中
那一处写满疼痛的伤口

（三）

在淤泥中长大的莲藕
只用一个夏天
就粗过了我的手臂
我对莲藕那种坚韧的生长力
那种无缘无故的象形
那种隐在泥土深处的空
有了深深的敬意
我双手托起的莲藕
隐约中，是深埋多年的自己

（四）

那些纵横交错的轨迹
规划着泥土之上的枯荣
悲伤从哪里萎缩
快乐便从哪里生长
铁锹翻动的泥层
逝去的景致正在汇集
只有黑暗中的莲藕
成为淤泥的骨骼
支撑着洪湖的遍地春风

2018年2月19日于洪湖
2018年3月28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