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城市的壁
城市到处都有让人生气的壁
我说的壁
是山里边称得上风景的壁

一座村庄背后如有一座山
山上如有一匹高大的崖壁
村就平添了高贵的气质
比如我老家山上的那匹
花白的崖壁，垂直而巨大
像猪膘肉一样肥腻
也像刀片一样锋利的脸面
更像海绵一样柔软的手掌
人们习惯叫它膘肉壁
即使穷得饭菜里没有几滴油星子
也愿意这么叫

穷的时候
大家都闭门不出
听各种风叫着不同的声音
从屋顶或急或慢地吹过
召唤人，诱骗人，鼓动人
警醒人……
大家也都能稳如泰山
打坐成一面高不可攀的壁
从早到晚保持坚守的姿势
刚毅如久经沙场的千军之将
高傲如目空一切的部落酋长

这样的壁
你猜不透它的表情
或者说，你能看穿爱情和死生
你能看穿世界和你能看穿的一切
却看不穿一匹崖壁
就算是巴掌大的一块
你也只能碰得头破血流
让母亲坐在崖口上担惊受怕
其实，每一面崖壁都是无垠大漠
暗藏着山中秘境

其实，我们要的不是风景
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壁
一面令人满意的干净的壁
这样的壁，能存放祖辈的灵牌
也能挤进去我们自己的那块木头
这样的壁，最好就在村子的后面
好让那些偏偏倒倒的后人
不费多少力气就能到达跟前
顺利地把我们的象征物
塞进崖壁上的任何一条缝隙
当他们因超度完该超度的人
而放松微笑时
你会情不自禁地
暗中抚摸他们奇奇怪怪的头颅
然后，放手成为这面壁的一部分
实现永恒的坚守

我要说的就是这样的壁
而不是那些瞧不起人的壁
让人生气的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