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铁疙瘩

王守安


这是一块二十多年前的铁疙瘩，
他被遗弃在村外一个不显眼的角落。
虽然它自出炉膛以来就毫无用处，
但却是“大跃进”的赫赫战果。

我记得那是一九五八年夏天，
狂烈的热风裹挟着我的祖国。
那是一个让人利令智昏的年代呀，
中原大地掀起一圈又一圈热的漩涡。

在一次全村人参加的社员大会上，
我听说，“钢铁元帅”马上要升帐就座。
大队长叫每户交出五十斤生铁、熟铁，
谁不交，责任由自家统统兜着。

他还讲，共产主义社会很快到来，
当务之急，是铲除一切“私有”的沟壑。
他强调，我们只要有了钢铁就有了一切，
到明儿，只需要按一按电钮就有吃有喝。

于是，人们拿出了包括一根钉在内的全部铁器，
其中有锄头、抓钩、菜刀、铁锅......
于是，村民经历了自解放以来的第一次浩劫，
却又把笑堆脸上，疑藏心窝。

往昔锅台边的大小风箱呀都成了冶炼的风机，
红砖泥坯呀都用来为“土炉”筑身定格。
烈火呀，烤迷了一双双困惑的眼睛，
铁水呀，融入了一根根激沸的脉搏。

可是，倾家荡产并未使“钢铁元帅”升帐，
更甭想靠按电钮去美吃美喝。
失去了铁锅的人们啊甚至啃不上一块窝头，
大食堂分给每户的只有两勺稀汤几根萝卜。

村外的铁疙瘩作为岁月的记忆被遗弃实不应该，
它应在天安门广场端然正坐。
因为它本质上是一块永不消融的冰块，
供我们在头脑发胀时把血管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