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乌城2018年3月的诗
《购物》
人群中那些面孔
从老庞德的地铁站钻出来
被购物中心耀眼的光
摇晃得昏昏欲睡
电梯口发外语培训广告的女孩
收起笑容就变得相貌平平了
她拿起手机对着黑漆漆的屏幕
迅速提拉起嘴角
一些花瓣懂得如何重新点亮自己
《她常在我的朋友圈发广告》
家具销售员刘影
发了条朋友圈
破天荒没有发家具广告
而是发了三张
她儿子吃麦当劳的照片
并配上文字
“终于吃上心心念的东西了!”
去年我们一家
在她工作的店里买家具
正赶上午饭时间
她给我们买来麦当劳套餐
不知她是不是
用自己的钱买的
也可能是店里出钱
她没把剩下的汉堡
拿给她的儿子
《三月的老太太》
夏天的时候她们
统一配发红色T恤
现在天气还挺凉
她们穿着统一
配发的红色棉服
这样一来
佩戴在红色棉服外的
红色袖标
特别不明显
不仔细看
看不出她们佩戴着袖标
不看也知道她们是干嘛的
一群红色老太太
还能干嘛呢
她们正围着一个白白胖胖的
同样穿着红色棉服
佩戴红色袖标的男青年
一起照合影
这个白白胖胖
穿着红色棉服的男年青
也许是和老太太们一起工作的
也许是来检查工作的
可我们这里什么时候也有了
这种长着白白胖胖娃娃脸的领导呢
《春光》
每次他癫狂地冲向峰顶
她已在途中死去多回
逞强的豪杰不过是为了虚荣
而踏春的人们往往不留下姓名
《看电影<三块广告牌>》
早餐桌上只有她
和她上高中的儿子
这个家里只剩她
和她年轻的
正用沉默忍受她的儿子
她把一小勺
泡着牛奶的甜麦圈
扬到儿子脸上
这个后来把刀架到
父亲脖子上的男孩
依然忍受着不发一言
总有少年
他们最早跨越灾难
《在北京呆了快二十年》
在寒冷的哈尔滨
我和父亲在一家小饭馆吃早餐
两碗肉丝面
一盘麻婆豆腐
肉丝面端上来
麻婆豆腐还没下锅的时候
进来一位老哥
点半斤酒
一盘尖椒干豆腐
老板说
早晨就开喝的人
才是真爱喝酒的人
送了他满满一盘下酒小菜
在炒我们的麻婆豆腐之前
先把他的尖椒豆腐炒好了
老哥说自己在北京打工快二十年了
平时每天一斤半白酒
现在先喝半斤
然后坐火车回牡丹江到家再喝
以后不去北京打工了
没地方住
说话间他的半斤酒已经喝光
尖椒干豆腐吃了一半
老板送的小菜一口没吃
等我们吃上了麻婆豆腐
老哥已经结帐走了
《迈克》
为了欢迎
从拉斯维加斯来
探望他的医生朋友
迈克拿出
剩下的半瓶伏特加
另外的半瓶
是这个医生朋友
上次来探望他时打开的
时间已经是一年前
迈克说这一年中他从未喝酒
问我是不是印象中
美国人很爱喝酒
我说印象中美国人
很爱往酒里掺水加冰
中国人喝高度酒
不掺水
《一念》
里所在诗中写
“岩兰草的气息”
一念间我想复制这一句
粘贴到搜索引擎
转念一想
能传递味道的搜索引擎
还没被发明出来
《涟漪》
在朋友圈转发诗歌
少数时候我会
不屏蔽我的学生们
极少数的时候
我也不屏蔽我的那些教师同事
《敏感》
女儿已经穿好衣服站在门口
大声说你们到底下不下去
然后自己去了楼下
虽然只是远方小地震的余波
他说他还是非常失望感觉
女儿在大难临头时抛弃了他们
他说当时真的很迟钝
没感觉到晃动
还嘲笑女儿神经过敏
《春天》
我和女儿走着
在初春突然
热起来的晴朗天气
女儿背着大大的书包
我则一身轻松
遇见一个熟人说
书包那么大
你怎么不帮女儿背着
吃过饭
我们又走在初春
温暖的阳光里
女儿的书包
多了我们吃剩下的
半个面包
背在我的肩上
我听见有人说
现在的家长
都这么娇惯孩子
《巧合与出入》
我放下小说
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
母亲正在客厅看电视
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人
因妻子出轨而离婚
却选择自己净身出户
把一切留给前妻
巧的是同样的情节
刚刚在我手中的小说里发生
不同的是电视里
的男人是因为善良
小说里的男人
则是因为对一切的茫然和厌倦
《小城青年》
哈尔滨
他没去过
但那是个漂亮而
有异国情调的大城市
这他是知道的
在哈尔滨姑娘面前
他这个小地方的穷小子
自卑而且寒酸
却不知道从哪里
第一次找到了表白的勇气
关键是哈尔滨的姑娘
还是个挺拔的高个子嗓门明亮 她说
你要是再这样咱们普通朋友都没得做
于是他就放弃了非分的念头
到头来也没跟哈尔滨姑娘做成普通朋友
《女诗人》
主持人要求她领读
她的一首诗
让我想起
昨天单位请来的礼仪培训师
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中年女人
让我们双手在头上比出“人”字
一会儿又让我们起立
在胸口比划一个心
与她一起高声朗诵
爱,感恩,礼貌,做人
为了不让浑身鸡皮疙瘩变得更痒
我转生离开
转眼间很多同事都离开了
女诗人的朗诵会基本上
变成了某民谣歌手酒后的胡言乱语
和自我感伤自我陶醉的演唱会
她静静地坐椅子上一言不发
她知道观众席坐着的
都是那个民谣歌手的粉丝
而我也是在翻阅朗诵小册子
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喜欢她的诗了
当主持人要求她
领读一首她自己的诗
她默默地把领读改成独自朗诵
《战斗饭馆》
我问老太太
您家是什么民族
她说是汉族
过了一会儿
老太太的女儿上菜
我问女儿
你们家是什么民族
女儿说是满族
在这个中俄边境小镇
景区里饭馆
都是高价饭馆
傲然独立的这家平价饭馆
我没搞清楚
是什么民族的饭馆
《无题》
蛤蜊
现代汉语词典上说它
肉可食,味鲜美
而猪牛羊的词条中
并没有描述它们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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