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中的船

龙山湖
正午的船一直旋转

他，和她
始终不得要领
旋转，是潮起潮落
是叛逆者的心直口快
是桂风中小鸟般的献吻
是肌肉忽然跃起，骑坐墙头
是酸枣树下释放后的凉风

因湖边的竹林
湖边的书院，湖边的垂钓
所以即将成熟的橘园
将慌张留给涯岸
将旋转捐给青春

龙山湖
正午的船一直旋转
记忆慢慢模糊


生 活

一本写满本能的书被日子蹂躏
被宿命牵引，被太阳
一页页扯下
抟成核桃般纸团
抛向星星统领
的夜空
月亮里隐居多年，无聊中
起身推开窗户
一场大雨是诗的情欲
盐粒飞舞
密码过于简单
风险随后至
我注视大地与蚂蚁
爬行、语言都很可笑
那扇门
等待严寒披上高大
的风衣


我之顿号

命中注定我如夸父
沿106国道追日

经沙田镇，我暂停了脚步
因为太阳凶神恶煞，正通过我

一个顿号
不是逗号

列车临时停车
江湾歇息，蝉鸣如雨

想象中的雨声
一阵胜似一阵

前身，两个顽童
由大人陪伴河畔追逐、打闹

十余株古槐
今世烈日下低调，稳重又参天

一位垂钓老者
顶着正午徘徊河滩，不知从何下钩

希望句号还很远
我真想认真地来人间一次


六 月

闷热的阴天
为什么会有直升机出现

我们正说着
它耀武扬威，突突突
往五岭阁空坪上落
慢慢地沉下去
被茂密的林海

淹没
不知还能不能起来
如飞鸟
所以飞鸟躲进了树丛

如山坡上
移动的犏牛
如弩箭呼啸而至
如城市饥饿时
盘旋的那只

飞鸟，在低空晃荡
六月，我无暇顾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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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雨前烈日下
仿佛杨梅结满树梢，红得发黑
在变得熟悉的乡野
风，吹不动闷热的果园

仿佛陌生土地上
仿佛植物为了成熟
粗野地生长着
终于西瓜秧爬满山坡

芋头让知了受孕
辣椒、茄子守土有责
丝瓜跟苦瓜结伴找准了方向
有我们，年轻的甜柚占领这乌托邦的正午


在广场

城市像海洋中孤独的岛屿
植满淫荡的树
空地中央人们观看电视

身体照着镜子
或者一部分，夏天
活在青葡萄的微风里

乳房从丰满
的鲜花飞出时，夜晚
有何值得窥视

随意变换部位
于是产生不同的特写
引擎发动了，树篱后哭泣

我们负重通过
仅仅因为偶然


流 年

夏雨偶犯停顿的错误
其实
他们的幸福像野花开遍山坡

微膻的马味，弥漫整片沼泽地
雀鸟早醒使呼噜化为灰烬
它清脆的嗓声像义肢飞翔

父亲，在梦里遗失全部行囊
女儿，像观看鬼片时在床上恐惧
某些情况的死亡是一种解脱

谁能数清夜晚朦胧的灯盏
有多少人在荒郊野岭牵手散步
像他们举着伞翻越山头，去山的那边

民间隐藏讲笑话的高手
有时觉得时间不够，说走就走了
走得那么莫名其妙

为什么形影不离
是谁让他们在一起，一起说笑
一起无聊，一起糟蹋粮食


海 葵

地火毫无蔓延趋势
你突然闯入的野马稳重如铁
你阴狠的烈日，无所谓对与错

岩浆突破禁锢
像珊瑚般缓慢地移动
看得见骨骼美丽的花瓣那跳跃的雨声


无 题

而白昼，包含了怀孕的黑夜
盛夏的教堂忍受牙疼
沿着别处的溃烂的形容词
挤进了腐败的口腔
情欲，烈日下格外刺眼
像故去的探照灯，扫向四面八方
恐怖的响雷退却到了瓜棚、
菜园和篱笆后面
人们成群结队，徘徊在人民路上


五月多余的雨

我想告诉你大雨为君降
那些鸟声
后来吸收热情的涡流
风纠缠夏季绿过树丛
而粉嫩的花
呈现肉色的完美
那些鸟声旋转在阵雨之上
暮色绿过草坪
那些水的墙
遗落边缘的新鲜
绿过鸟声
我匆匆披着米白色薄毯
冒雨告诉你
日记里阁楼早已失聪
阴天排队
重复着什么
距离很轻


蚌中珍珠

当音乐蒸发的时候
那狭长的楼道，有人开始做工间操
光阴像受潮的文字漫漶
低矮的球坪上一群无忧的孩子
做着第一套广播体操

谁用目力逐一拆解天色
这座膨胀的城市超越了狷傲
喜欢独处的人们无法安宁
让智慧来灌溉乌云散尽后的晦暗
递嬗的生命在忘乎所以中欢笑

原载《湖南文学》2018年第3期，责任编辑易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