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山淡影♛

因为远,   山脊变成优美的弧线
不再是峭拔的高耸
不再有嶙峋或陡峻
因为远,   山色成为淡蓝
如同湖水如同天空
不再是碧绿苍黑
不再是生命的浓郁
不再是山岩的嵯峨

遥看远山,   我们的目光平和而自然
无须仰视
无须让脖子酸痛眼睛攀援
不会有惊惧讶异和喟叹
不会自惭卑下
默读那一抹淡蓝     
我们内心安定
只有沉思遐想和敏悟

永远只是一抹蓝色的召唤
永远只是一缕淡淡的诗意
永远只是一种默默的提示


什么时候，也要离生活远些再远一些
抖落落满双肩的风尘
过滤心中翻涌的浮躁
摒除那些与生命无关的事物
让自己站成一带远山
站成一抹淡蓝的风景
让那些美好
比如超逸比如疏阔比如淡定比如安和
从身体里从血液中慢慢散发飘逸
才能与这世界
相看两不厌

♛借诺奖得主石黑一雄代表作《远山淡影》为题。

          ◎与一些稻子站在一起

与一些稻子站在一起
你必须褪去鞋子
把赤脚栽进田地 
就像一株植物在土壤里扎进根须

与一些稻子站在一起
目光在稻子之上
而心必然低于水面
以水的模样挨近水
以泥土的方式贴近泥土
才能触摸到稻子的根部

与一些稻子站在一起
必须以稻子的角度
仰望天空云朵群山
以及农历的每一个节气
你才会和稻子一样懂得谦卑与热爱
热爱雨水阳光土地与村庄

与一些稻子站在一起
在天空之下旷野之上
让风把自已吹得越来越渺小
我们才会听懂庄稼窸窸索索的语言
才能读懂它们所有的表情和风雨中的摇曳

与一些稻子站在一起
让自己也变成一株庄稼
情感茂盛梦想葱茏
你甚至可以听见秋天的田野上
那大片大片金灿灿的笑声

            ◎家谱

翻开泛黄的家谱
就如面对一片黄士地
扑面而来的   不是书香是泥土的气息
抚摸那些繁体的文字
如同抚摸自己繁密的根须
凝视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
总能辨认亲情与血脉的纹理
甚至可以感触血脉搏动的节律

翻开泛黄的家谱
恍如置身星光明月之下的的旷野
祖辈先人如身边的亲人一样安睡
总有一条田埂或草径通向他们的住所
鸡鸣犬吠屏蔽现代的喧嚣
清风冷露拂落都市的灯火
自然的宁静   是如此深邃而辽阔

翻开泛黄的家谱
脚步便选择了回归
头自然要谦卑地垂下
我们总会看见
生命的根部泥土深广而厚重


                ◎墓草

小时候最喜骑在父亲的肩上
一手抓着他油腻的头发
看远山的脊背看屋顶的黑瓦
有时也居高临下
看田野青葱清溪若画
看满地鸡鸭青草野花
有时以手为枪比比划划
要射落星斗月亮与云霞
有时差点摔下  一把扯住头发
痛得父亲一声大叫   裂嘴呲牙……

而今   站在父亲的坟头
墓草萋萋如同黑发
我把它连根拔起
父亲却无声无息
痛入骨髓的   是我自己

           ◎老屋

老屋比父亲还要老
父亲走了   老屋还在
在岁月的深处守住些往事

我知道   你的窗前一定结满了蛛帘
而固执张望的还是那双昏花的老眼
我知道   你的台阶一定满布苔藓
那是你落满衣襟的抹不去的思念

我知道蛙鸣蝉噪虫吟鸟唱
早已堵住了你的耳朵
但只要我的脚步一踏响你的庭院
耳背的你就一定能听得见

年年   屋后的淡竹林
还在为你摇曳嫩绿的青春
年年   房前的老槐树
总要为你覆一头苍苍的白发

许多年了   老屋端坐在自己的寂寞里
等着我的归去
那屋脊的一蓬青草
常常蓬勃成我梦里的春天

忘不掉的老屋   走不出的家园
即便是在百里千里之外
老屋在风里一声轻咳
我也要打一个响亮的喷嚏

一       ◎走丢了一条路

那条蜿蜒而松弛的土路
长满青草   开着春天紫白的花朵
终于被一条马路绷直后吞没
然后被城市的楼房挤成街道
然后爬上多层的立交桥
迷失   消隐
一一一条路在行进中走丢了

后来   那条路便浮在了月光里
成为漂白的记忆
回不去的你
有时在风里诉说或是歌唱
有时就用影子给自己疗伤


德哥，原名张德良，汨罗一中语文高级教师。有诗歌、散文、文论散见《诗刊》《诗风》《云梦学刊》《湖南教育》《岳阳文学》等，长沙作协“湘江原创”曾刊发“德哥的诗”。电话及微信号13873074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