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散步的时候
我们看见前面走着一个老人
驼着的背，斜披着衣
那背影
跟岳父
像极！

莫不是岳父
从坟墓里
出，来，了——

妻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手，
指着那人，轻轻地叫
看！
我重重地回捏妻手
几乎跟她同时叫了一声
看！
——花白的头发
细细的颈子
严重的驼背

妻激动地上前，对那老人说
老人家，我们可以给你录一段视频么？
您，您跟我的父亲
确实，确实太像——
老人打量了一下我的妻子
惊叫着：
你，你跟我的幺女
活脱脱就是一个人么！

我打开手机
对着老人，给他录像
妻站在老人身旁
眼里闪着泪光

后来，我把这段视频传在家人群里
舅子看了，专门打电话来问：
老爷子怎么在手机里
这段视频，是哪年录的？

我不相信世上有这么相像的人
我只是在想
岳父的灵魂
附在了这人身上

这一件事
仿佛像一群蚂蚁
夜夜搬着我往日的记忆：
一只蚂蚁把岳父从公社叫回来
岳父还披着那件军用大衣；
一只蚂蚁高举着喇叭
岳父就在喇叭里讲计划生育的意义；
一只蚂蚁拿来年终报表
岳父就在灯下拨着算盘，千方百计
要把那报表弄得合理；
一只蚂蚁拿来一叠新文件
岳父就组织社员包产到户
岳父带着人，连更晓夜，丈量土地……
我的岳父是一名乡村老支书
他的驼背，是在他带领人们修建
某某水库的时候弄残的
他干了一辈子的革命工作
没有哪一件事可以刻进碑文
唯一值得一提的事
就是帮一位留守妇女
生下一女
此女现在已经出嫁，
一直拒绝认父，一提起他
就咬牙切齿……
从岳父的身上
我曾经看到过
另一个时代的轮廓
我多么希望
从这视频老人的身上
让那个时代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