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风吹过村庄

村南山坡上的梨花最先白
村北山岗上的杨树最先黄

梨花白时，羞怯的小芹最先出嫁了
杨树黄时，丈夫最先出轨了

婆婆不准儿子进家门
小芹守着婆家老少过春秋

二十年后，梨花又白时，婆婆咽气
婆婆咽气时，小琴昏厥
这消息吹遍整个村庄
传到他那里已是一声春雷
他如梦初醒，把小琴抱在怀里
再没有离开家门半步

小芹用梨花白书写一封二十年的信
邮寄到黄树叶那里时也已人老珠黄
而他抱着的是沉甸甸的梨花白玉
和二十年未熄的火焰


2.新坟

惊蛰这一天
看完了《风筝》大结局 
苦难的郑耀先，死了

一座新坟兀立于灰头土脸的大地上
不是新坟高于田野
而是田野集体下沉
把五官、五脏和曾经张牙舞爪的四肢叩下去
匍匐谢罪

3.给铁蛋的一封情书

遍地是石头
所以你叫铁蛋
这样就没有人
敢欺负你
不信就让他们来碰一碰

小草从石头缝里冒出来
铁蛋铁青的脸突然半红
变得比春风还软、还暖
它从小草的摇动中分明读到了一封情书：

铁蛋，别怕
石头在打坐
不奈你何
等我长高了
领你滚四方

4.铁匠铺

祖父的天空飘着一支叮叮当当的歌
铁锹、镰刀、锄头是音符

铁锹、镰刀、锄头是音符
父亲把它唱成了丰收歌

丰收歌把我送上了哐当哐当的火车
哐当哐当我再回到村里时
祖父的风匣躲在那里睡了很多年

5.画家

我和这位画家神交已久
仁良、富有，却不屑金银

取色于天
江河湖海研墨
春夏秋冬竹帛

你移步，它移景
天涯海角
或水墨，或丹青

轻风细雨工笔
大风起兮泼墨

一打念，即现身
一闪身，即虚空

画家的名字叫
风

2018.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