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强诗十首
文/余成强【湖北】


★山顶


在山顶，须怀敬畏之心
因为山顶生长石头，静坐如佛
生长枯木，阐述自然的因果
生长云朵和烟霞，日出和日落
生长悬崖和深渊
生长流水、瀑布和河流
生长鸟鸣与翅膀
生长飞翔的心
山顶还生长庙宇和道观
生长香火和钟声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生长诗和远方
生长崇高，英雄“一揽众山小”
生长卑微，众生”沧然而涕下”


★等待春天


元月，我想到北方去
江南，有太多的喧嚣和辜负
我想孤零零地避开人间
避开所有的虚伪和言不由衷
我想去看看裸露的草木和河流
看一场下在新年的暴雪
看雪后阳光铺满大地和山川
看雪花掩盖的真相
那大寒时节活着的
都有一颗干净的灵魂
我想与它们隐藏在一起
等待一个叫春天的日子


★假象


取下老花镜，人间的碎片
在我的世界开始清晰
而所有的诗，逐渐模糊
意象不实，思想不明

中年，是一扇虚掩的门
打开或关闭已无关紧要
就像冬夜，所有的风刺入骨髓
你不会计较它来自故乡，还是他乡

这样已经很久了。忧伤触手可及
恍惚，又遥不可及
时间模糊了多少光学原理
就有多少红尘，在假象中沉沦


★寺庙


我想在心中建一座寺庙
无须金碧辉煌，高殿飞檐
小得只够遮庇供奉的佛就够了
但须有巨木、老竹、落叶、雪花
有古朴的青石路和山峰
有悠然的白云和鸟鸣
这样，我不出家也能为僧
不出门也能诵经
静坐如面壁
读诗如念佛
无欲无求，不闻世事
无悲无喜，不问来生


★流水


很多时候，我都想到流水
它仿佛总在我的世界流淌
我不知道脑海或灵魂里
是否有一个泉眼
在江西卧龙谷它流淌过
在湖南龙窖山它流淌过
白昼，它从阳光的缝隙间流过
黑夜，它从梦的边缘流过
碎石沟壑间，它有环佩之音
悬崖峭壁上，它有腾龙之势
每次，我都必须抚摸它
把它紧紧攥在手心
仿佛离开了它，我就会干渴而亡


★我无法像一片落叶一样虔诚


阳光寂寥
天空空白。云朵
是北风的经卷
偈言与真理一样冷酷
落叶，是土地的信徒
朝圣，从春天开始
五体投地的膜拜
它的颜色
已在温暖大地时用尽

而我，一个文字的囚徒
在凉薄的人间
无法像一片落叶一样虔诚


★修行者


一滴水，以雨的形式
降临人间。于尘世升腾
成云，成雾，都是修行
一道闪电，当头棒喝
复归于水

一只蝶，产卵为蛹
结茧自封，与世隔绝
蜕掉所有蠕动的苦难
涅槃，以优美惊艳红尘
复归为蝶

一个我，阳光与星斗
在体内修行，腹部如丘陵隆起
却未曾长出粮食和诗歌
远方尚远，我在途中
复归于我


★小社会


菜园的篱笆，全副武装
进口即出口，无法绕行
一株玉米，顶着虚无的头穗
领导阳光和雨水
红菜苔叶片肥硕，大腹便便
白萝卜长出泥土，趾高气扬
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财富
辣椒老迈龙钟，褪尽岁月的辛辣
雪里蕻如哲学家，边缘深刻
胡萝卜披头散发
文艺范十足，静守一隅
蒜苗如稚子，手舞足蹈
生长得无所限制
菠菜与占据半壁江山的小白菜
像小市民一样，熙熙攘攘

母亲朝我微微一笑
继续蹲在地头，像颗包菜
等待时光收紧她的叶片


★桥


时光，没有弯路绕行
与你相遇，我等候了半生

彼岸，阳光虚拟春天
似乎有果实，期待花开

流水仿如一部深邃而浅显的经书
众生默念，便完成了功课

隐藏我倒影的水珠
与隐藏你倒影的水珠一脉相承

走过你，也许会耗尽我的后半生
沦陷已不可避免

但这是多么深刻的神谕啊
时间不会轻易将它说出


★玉米


在老家，玉米俗称包谷
从来不是土地的主角
小时候，母亲总是把它
移栽在田埂或地边
四、五十颗的样子
但玉米总能在夏季
凭借粗壮的根须和躯干
承接头顶的阳光和雨水
宽大的叶片如将军的刀剑
飘扬的顶穗如英雄的头缨
杂草、野花，甚至菜蔬和稻谷
都得向它顶礼膜拜
而玉米棒子，是我们最爱的零食
一粒一粒，满是乳汁般的香醇
就连玉米杆，也被我们
嚼了一节又一节。因为
微甜，是我们最好的生活状态


【简介】余成强，70后，湖北赤壁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文散见《诗选刊》《延河》《山东诗人》《长江诗歌》等纸刊及网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