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

“有人烟处必有水井
有水井处必有大树”
这是乌龙山深处，我经过的
不曾经过的村庄
告诉我的

大树不仅是村庄的守护神
更是水井的守护神
住在村庄里的人与神生活
不管离家多远
只要想到村里的大树
就会听到风
看到云

所有的村庄告诉我
每棵大树都住着一个神
每棵大树都在额上
立有一座庙

《乌龙洞》

我相信月缺的时候
它就是一个洞穴

我相信乌龙洞是繁殖之母
因为菩萨就住在洞中

我相信喝了洞神之水
就会怀孕纯净的词语

《墙上的利刃》

农村的墙壁常有两把刀：柴刀和菜刀。

乌龙山上农家的那两把
磨得发亮。那是勤快的象征
砍柴，喂猪，放牛，养羊
关心粮食和蔬菜

两把刀，农业革命的本钱
柴刀主外，经常挂在男人的卯刀夸上
菜刀主内，为女人的拿手好菜而生

《石头水缸》

和女主人一起嫁过来
乌龙山的这口石头水缸
已经五十出头了

五十出头的还有水缸上的字
“春风吹杨柳，财宝进龙门”
我已经看到一场热闹的苗族婚礼
八人抬着一个缸
沿着悬崖上的小路
走进乌龙山深处的村庄

送一个石头水缸的嫁妆
婚姻是牢靠的。一对七十岁的老人
相守五十年，从不砸缸
其实偶尔砸一下
也砸不烂

我用心分辨，缸壁雕刻的兰草
正在开花
缸上的盐料，散发芳香

《关于田大榜和钻山豹的传说》

田大榜和钻山豹住在乌龙山
书上说是住在洞中
不是住在洞上的村庄

田大榜和钻山豹在他们的时代
真实的说法是两兄弟
他们姓龙。
离乌龙洞最近的那个村庄
也都姓龙。但和小说中的人物
没有多大关系

那天我路过这个村庄
不是进村去追根寻源
而是相信书上说的
直接去了乌龙洞

《父亲的脸谱》

他的脸是用镰刀和斧头雕刻的
他的脸反应出来的
是箩筐，钎担，挖锄，卯刀夸
是一头黄牛，一只黄狗
是山重水复，十亩黄土的耕犁

我仅是从侧面握住
一面微笑的盾牌，抵挡病痛，苍老
以及七十岁的解放鞋
却抵挡不了植物的洪水猛兽
在荒野的操控下，他
脆弱的本性
一场农业的演出即将谢幕

《藤缠树》

“世上只有藤缠树，
人间哪有树缠藤。”
苗族歌谣如是唱着

苗族歌谣把藤喻为女人
把树喻为男人

我在乌龙山里，看到一棵巨大的藤
把一棵巨大的树
都缠死了。

在小说家卡夫卡的箴言里
藤是一条道路
不是供人行走，而是用来绊人的

我一根光棍，尽管有钻山豹的秉性
还是希望遇到能缠树的藤

《云中匪道》

把一条道开进云中
只有土匪有这种想法

云中匪道不在云中
而是在悬崖半中
上不能登越山顶
下不能抵于山脚

我在云中匪道凭栏远眺
我没有想法

《乌龙柱》

土匪说你是骆驼峰
要我说，你是一条乌龙
披着土匪暗黑的色彩
独自在这里命名一座山

乌，黑色。黑色的龙在这山中筑巢
因此流经的一条河
就叫乌巢河

你一柱擎天的样子
从来就是周邻住民的血性
在悬崖上颤颤巍巍
但也不惧雨打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