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诗人在理解和处理有关叙事的形态、功能,叙事中的诗意生成方式等问题时的差异,构成了诗人风格的重要标志。诗中的“本事”(经验的或虚构的)有时是转喻式呈现并评论现实的结构依据,有时则更像是对生活的不同面相的发明,比如在臧棣这里,诗歌叙事呈现为语言探测和扩大生活的微妙的一种“障眼幻术”(马拉美),[1]以下是臧棣的《维拉的镜像》:
通常,会比我早起
有时上身披一件睡衣,有时
似乎来不及穿上任何东西
简单地漱洗之后,维拉
直奔到梳妆镜前。在那里
她描眉,轻施粉黛:细心得
就像是在做一顿可口的早餐
通常,生活正常得如一出戏
但有一天,正在照着的梳妆镜
突然裂碎。她的表情抖动
恰如受惊的蝴蝶。玻璃坠地后
那心形的镜框框住的墙面
就像一张新物种的狮子脸
显然,有什么东西太深邃
以至于并非在梦中,她的身体
竟也像是起伏的山脉的一部分。
诗中最后部分由“心形的镜框框住的墙面”联想到“新物种的狮子脸”和“起伏的山脉”,诗歌想象力对日常生活场景的陌生化处理,使室内风景变成外部的荒野风景,使时间叙事偏移为多向度的空间塑形。“新物种的狮子脸”暗示出某种威胁感(联系前面的“来不及穿上任何东西”和“可口的早餐”),这是对生活的嘲讽也是对存在本质的“变形记”式的揭示。“新物种”其实也是对诗歌创造力的命名,陌生化不仅是一种诗歌技艺或想象方式,更是对人的生命状况的发问方式。因此,“深邃”并不标示诗歌对生活的(镜像)反映程度,而是一种有关意识宽广性的衡量尺度。换言之,诗歌的“深邃”有时恰恰源于想象力的变形和逆转能力。臧棣赞赏张枣对诗歌定义:“诗,干着活儿,如手艺,其结果/是一件件静物,对称于人之境”(《跟茨维塔伊娃的对话》)。这意味着,一方面,“人之境”对诗歌所涉对象的内涵和性质的界定重心不同于(但不是对立于)“现实”或“生活”的概念;另一方面,“对称于”确立了诗歌回应“人之境”的独特方式:它不是对“人之境”的描摹或誊写而是类似于不同语言界面间的转译行为。
《维拉的镜像》中,从“通常……有时……有时……通常”到“突然”的语气变化,不断强化着叙述者(一个具有第三人称特质的旁观者“我”)的情绪卷入程度。当“狮子脸”出现,“维拉”的身体变得像“起伏的山脉的一部分”时,叙述者视角从全景移向近景,这出变形记逐渐与叙述者自身相关了,甚至那张“狮子脸”可视作叙述者“我”(也包括读者)的隐蔽的脸:正是“我”在“狮子脸”的面具/意识中将“维拉”的身体看成了“起伏的山脉的一部分”。这是一种视觉反射机制,看转化为被看,“镜框框住的墙面”如同超现实主义艺术思想中的“自我意识的银幕”——“能够再现它自己表现过程的表现领域”。[2]此外,看和被看的颠倒可能也触及了某种福柯式主题,(不仅与视觉的权力机制相关,也与同质空间的抵消,即“异托邦”主题相关。“镜子”,后文所引《皮影戏》中的“电影院”,某种程度上都是“异托邦”。)特别是考虑到诗歌叙事中复杂的人称变换技巧,反射机制必然也与主体性问题(或主体性问题的迷思)牵连在一起,臧棣许多诗歌确实与此相关,例如:
我索性穿上他的工作服
去敲你的门
我的视力在望远镜中
恢复得很快……
宇宙的深处不乏亮点
我差不多又看到了你——
(《小小的拯救》)
先别问我是谁?或“我是谁!”
如果你急于知道类似的问题,
请吧。先回答你是谁。
我已直起腰,正从座椅上转过身:
是的。对他们来说。
(《替人做作业》)
但其实是,主体才更妖冶,
更娇媚,才是更浓重的方言。
(《偏南风》)
在这里,人称代词的自由滑动与其说指称着不同的人物,不如说只是对人称代词本身的戏仿。这使叙事更具有“修辞”(保尔·德·曼说:“修辞从根本上将逻辑悬置起来,并展示指称反常的变化莫测的可能性”[3])性质,而预期的意义追踪,比如与人称变化可能相关的“面具”理论、身份问题等,最终会变得疲乏。这是对主体内部的“他者”想像的反讽,或者说,在一个集扩张性和收缩性于一体的自我设计装置(如“望远镜”:对“我”而言是拉近“你”,在“你”的视线中却是“我”的推远)中,“主体”本身已变得可疑:在认识论上,它只是建构了主体内部的“宇宙”学幻象;而在历史和文化层面,它甚至时常被自身的动力颠倒为偏僻的“方言”——所谓主体,不正是基于对某个中心的设定而将自我方言化的一种话语构想吗?这些诗歌许多时候都透露出一种清晰的论辩意味,“方言”问题也许就与90年代末诗歌争论中的某种论调有关,而这也切合于臧棣所坚持的“为新诗一辩”的立场:“写诗的过程,确实是一个‘辩’的过程。不仅是‘辩’,而且也是‘辨’。前者涉及的是有声的争辩,后者涉及的是沉默的辨认。”[4]诗歌中人称代词和主体形式的倒错、反讽,正是臧棣辨析诗歌现代性内含时的重要问题之一。
就与此处论题相关的方面说,臧棣对诗歌现代性的阐述,一方面从其历史的自我筹划的性质入手,指出“它[诗歌现代性]的评判标准是其自身的历史提供的”,“它的原创性力量源于它对自身存在的确认——这很像一种历史的自我崇拜”;[5]另一方面从现代性要求的艺术意识的特征角度,论述了诗人内部的“成熟”问题:“艾略特强调作为一个20世纪诗人,我们必须果敢地对艺术意识的不纯性(或说综合性)加以利用。[……]在现代以前,或者在诗歌的现代性被迫成为一个问题之前,一个诗人所面临的根本问题是如何变得‘完美’。而进入现代,诗人面临的根本问题则是‘成熟’的问题;这用本雅明的方式来表述,即是如何用‘震惊效果’来取代‘感染力’的问题。”[6]“成熟”指诗人对自身历史文化处境的体认;但更指诗人对“纯诗”和“不纯诗”的协调能力,臧棣诗中多重人称和主体的滑动正是对这一思想的实践,即对于“在不纯诗学的意义上如何利用诗人的自我意识”的一种玄学式回应。[7]“何谓现代诗”确实构成臧棣诗歌一种基本的写作意识,而他对现代诗的辩护,包括对现代诗和中国“新诗”诸范畴的准确阐释、对当代诗歌“纯诗”主义的修正等,是90年代诗歌理论最重要的收获之一。但诗中的论辩语调有时也显出某种反讽的凛然,其根源也许就在“纯诗”和“不纯诗”的结构悖谬中。臧棣曾在一篇访谈中说“诗的不纯是纯诗主义的一面镜子。”[8]该表述超越了环绕着“纯诗/不纯诗”的逻辑困境,但也像是对困境的再次认定,就如《维拉的镜像》揭示的:镜外之人的意识可以钻入镜中。因此,借助臧棣的论述我们可以就主体问题继续思考,比如如何理解现代性“历史的自我崇拜”中历史的和非历史的两种主体力量的关系?就写作意识而言,又如何理解反讽主体与诗人内在的“成熟”的关系?[9]
早在康德那里,“成熟”被设想为现代性之起源的精神实质,[10](艾略特既肯定这一判断,又试图纠正它;这称得上现代诗人的一种基本态度,奥登也曾写道:“在前面,‘成熟’,当儿童向上攀登的时候,/却象地平线从他们眼前退避。”[11])而其中的理性自律思想同样符合康德审美哲学塑造的“绝对自我决定的自律的形象”。[12]对主体的质疑,如果不能同时成为对产生主体性话语的历史条件的审视,那么有关它的真实性问题(主体是真是假,是过多了还是过少了?)的任何结论,都会显得空泛且绝对,其效果正如臧棣在一首诗中表达的:“人不可能虚构出他无法/理解的影像。那么用化身/显灵吧!继续那令我们/感到晕眩的伟大事业?!”(《照耀》)换言之,主体性话语即使只是一种“方言”,在它的历史条件中总还是揭示着某种“人之境”的真实状况。主体与其说是一个可以通过写作来发明的事物,不如说更是文化历史症候的一种表征。福柯在回应康德时就曾说,“我们应当避免在外部和内部之间交替,应当处在边界位置上。[……]批判不是以寻求具有普遍价值的形式来进行的,而是通过使我们建构我们自身并承认我们自己是我们所作、所想、所说的主体的各种事件而成为一种历史性的调查。”[13]
耿占春评论道,“臧棣诗歌中有许多时刻是能够反身自指的,在论证和叙述事物时,包含着一种对语言或诗学问题的论证。”[14]论证或论辩,既是臧棣诗歌特别的文本织造方式,也形成其诗歌最鲜明的声音特征。这并不意味着臧棣只专注于开掘“以诗论诗”的主题或体式,而诗歌声音也并非只有单一的“有声的争辩”。事实上,臧棣诗歌的题材和经验范围之广在当代诗歌版图中几乎称得上罕见,他心仪的是“在诗中涉及诗”。[15]与此对应的正是那种“沉默的辨认”的诗歌声音,这种声音或者如臧棣在别处说的,是一种“把事物当成消息来传递时采用的声音”。[16]《戴维斯的夏天》一诗有如下诗句:
它[蝴蝶]用舞蹈留下一条虚线——
为下一次对折充当着向导。
这美丽自然于惊人,并且需要一段时间
才能变成“惊人的美丽”。
而我,好奇于成年,希望
这段时间能被延迟得更长久些。
诗人在描述风景和事物的同时,也完成了对“对折”的形式和精神意义的研究。“对折”是以面的褶曲的形式回避直线式叙事思维的一种途径。“对折”在这里具体包括:自然与人工的对折(“蝴蝶”与引导对折的“虚线”),自然与人的生命现象的对折(“蝴蝶”与“成年”),对事物的幽微体验与表达套语的对折(“这美丽自然于惊人”与“‘惊人的美丽’”)。诗人在其中不仅反思了词与物的关系,也通过“对折”的形式构成诗的运行轨迹,“对折”是诗歌“对称于人之境”的更形象的表达。诗歌中观察和分析的精确使真实世界变得虚幻,从视觉联想的审美效果看,这与超现实主义诗歌颇为相似;但臧棣诗歌与超现实主义的“图像”(意象)诗学及其无意识的思想原理有本质差异。[17]臧棣的诗歌也具备清晰的玄学诗特征,如“机智”、一个修辞格的扩展(曲喻)、对思想的直接感受等;但其思想推衍方式不像玄学诗那样倚重逻辑的完整性。(后者仍处于思想和感受相统一的文明时代。)[18]臧棣的某些关于意识状态的精细判断的诗句也许可以读作他的诗观,例如,“黑色的航行似乎介于两者之间,/它是关于疏忽的知识。”(《偏航》)“而那些小径中/有一条,每当她量一回/就会向尽头以外再延伸一米。”(《古琴》)“[松鼠]在哪里冒出,哪里就是边界;/而我似乎正受惠于/它们用本能为警觉服务时/展示出来的精确。”(《榜样的力量》)“精确的微妙”是臧棣诗学的核心范畴,这既与观察力和语言的敏感有关,也与诗歌写作的一种“知识”意识有关。[19]事物因其被精确地打量而散发出隐秘的讯息,这赋予诗歌一种卡尔维诺所说的“深思之轻”的品格。[20]
90年代诗歌实验凸显了诗歌中结构、视角、语调等问题的重要性,相对于小说,诗歌处理这些问题时显得更加灵活。因此,肖开愚会强调诗歌叙事的“飞翔”的技巧:“诗最好还是能够带领读者飞翔。[……]最有才能的诗人会在诗里铺设一些跑道,读者一旦发动起来就可以起飞”;[21]而臧棣也将叙述维系在风格的轻盈之中。但是90年代以来,有关轻的美学多受质疑,这既是反省80年代某类文学姿态的一种后果,也是因对后现代主义的误解而导致的一种美学判断上的盲目,其处境正类似于罗兰·巴特所说的“文之悦”(尽管巴特提供的是一种阅读理论)的命运:右派争夺它而左派鄙视它,这都是对“悦”的简陋处理,而巴特的结论是:“显然,文之悦是令人愤慨的:这倒并不是因为它不合道德准则,而是因为它离题,散逸,漂移。”[22]轻是想象力的一种特殊气质,包含多种向度的精神可能,这几乎使它成为各种僵硬的话语套路(巴特说:“陈规旧套是死的叫人厌恶的不可能性”[23])难以禁锢的力量。臧棣在《月亮》中写道:“它悬空,提供必要的对称,/并服务于引力的妙计,/甚至是人体,但它不威胁;/虽然它可能是最沉的秤砣。”“月亮”的轻,既是语言在幻想、机智和感官之间形成的精神张力之轻,也是意识在其中巧妙流转的轻与重的辩证法之轻,从全诗看,它还是诗歌穿越各种“月亮”话语之后诗的边界“再延伸一米”之轻。“月亮”的轻,称量着我们的话语和意识境遇,也称量着我们对自由的想象能力。马尔库塞说,“想象力也可以变成生产性的”。[24]对于真正的诗歌,想象力的轻盈从不生产琐屑状的激情或冷漠,而后者也许正是文化工业所制造的幻觉的本质,即臧棣在《照耀》一诗中所述的“轻浮的真实”的美学。轻区别于轻浮,用卡尔维诺的话说:“深思之轻可以使轻浮显得沉闷和沉重”,轻证明了“很多人以为是时代的活力的东西——喧闹、咄咄逼人、加速和咆哮——属于死亡的王国,就像一个废车场。”[25]
臧棣曾表示“诗歌就是不祛魅”。[26]“不祛魅”是对文学神圣性措辞谨慎的肯定,这从一开始就蕴藏在臧棣诗歌的陌生化力量中。它既呈现在修辞和知识的微妙中,也与诗歌中历史的显现方式密切相关。诗歌与历史的关系问题不仅关乎个人诗学的价值取向,也是中国当代诗歌面对的基本的艺术伦理问题。自80年代中后期特别是90年代以来,作为一种社会政治的设计方案的“历史”思想逐渐受到怀疑,而尝试以“个人化”方式呈现历史则成为某些艺术家的追求。臧棣的两个概念“历史的异端”和“历史的个人化”从不同角度传达了该时期诗歌中历史意识的变化。“历史的异端”最初的涵义侧重于维护艺术的自足性(但也不是在对抗历史的意义上的维护);[27]后来则更明确地强调诗歌本体的“文化的政治意义”:“历史是一种倾向于为人类提供答案的力量,[……]诗歌就是用风格去消解历史,用差异去分化历史”。[28]诗歌“对称于人之境”在此可解释为“对称于历史”,这与布罗茨基“美学是伦理学之母”中的历史认识一致:“[艺术]不是历史的同义词,它至多是历史的平行线。”[29]“历史的个人化”针对的是90年代某些特定诗人写作中的“作为经验素材的历史”和诗人消化这种素材的能力和态度。[30]这两个概念虽然各自所处的语境和所指重点不同,但相互间依然存在矛盾,而且根本上仍是现代诗自我“成熟”思想的内在矛盾(“历史的自我崇拜”与其具体的历史命运之间的矛盾)的一种反映。作为认识论范畴的“历史”似乎无法解决诗歌中的历史表现问题,为此,需要其他形象或概念中介才能重新打开讨论空间,在臧棣这里承载该功能的是一个包含着神秘的历史喻意的诗歌形象——“幽灵”。臧棣说:“尝试与幽灵对话,就是试图恢复某种被历史扭曲或压抑的记忆。换句话说,幽灵在我的诗歌中意味着一种同历史相抗衡的记忆的力量。”[31]“幽灵”作为“记忆”的形象,是历史“对折”于个人命运领域时尚未断开的那一混浊地带。或者说,“幽灵”并非历史的反面,它就是历史的扭曲或压抑力量本身。正如布罗茨基批判的“历史”仅指过去的艺术“俗套”和国家的哲学和伦理学的强大惯性,而非时间和文化意识层面的历史;[32]相反,后者正是成就他“纵横捭阖的历史想象力”的基本背景[33]。
“幽灵”或性质相似的形象如“死者”,不仅出现在臧棣诗中,同样也被其他诗人频繁地写到,如:“总是如此,当我远离一切时,死者便来找我。”(王家新《临海的房子》)“死者远离我们,在田野中,在月光下,但我们确知他们的所在——他们高兴起来,不会比一个孩子跑得更远。”(西川《致敬》)“忍耐梦想和斗争/幽灵般吵的父亲/我就要剖开血管/来与你促膝谈心”(张枣《雨》)。“幽灵”使历史重新变成充满困惑和幻觉的场地,同时也证明了它的挥之不去,“幽灵”正是被拒斥的历史的显身方式。臧棣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诗歌《在埃德加·斯诺墓前》如此解析“金星”一词:“金星,它的标准发音//是幽深:像钟声下的蛇洞/人们无法把它写进一个温暖的句子/也不能用一个唇印来填补它留下的空缺”。在该诗中,臧棣期待“把历史变成一个绝对的客体”,[34]但最终历史依然在词语的“空缺”中被暗示出来。历史的无法驱散的暗影就如臧棣90年代后期诗歌《皮影戏》中的“两张小纸片”:
我的成长只是
柔韧于一些细节:
我再次把手伸进裤兜时,
电影票摸起来
不像是两张小纸片,
而像是光滑的
我们不能确定
我们是否见过的
野兽的皮肤。
它们仿佛缩小了,
但仍然很完整。
“小纸片”可以收缩得更小,电影院的情境也只是另一出更幽深的“皮影戏”的片断因此观众同时也是演员。这其中的奇特透视带出的双重幻影是历史梦魇的微妙象征。(又一种“狮子脸”式的变形记。)所谓“成长”,无关于超越和升华,而只是变得习惯于将历史随身携带。或者说,“成长”只是外在历史以小而完整的形式的向内移植,是人不断迷失在历史的层积和黑暗中的过程。臧棣诗歌的“变形记”使真实变得虚幻,使虚幻获得了真实感。“幽灵”,作为隐喻是对不可言说的历史创伤的言说,作为反讽是记忆对遗忘的补偿。臧棣说,“对语言的态度,归根结蒂也就是对历史或现实的态度。”[35]风格最终可视为历史的一种表征形式,就此而言,90年代诗歌中“幽灵”的轻逸和恍惚也许恰好反照出历史时间的滞重和虚空,或者说,它是疲惫感的一种征兆。乔纳森·卡勒曾说:“巴特说,不连贯、消散、不确定和不可读的时刻意味着某种厌倦。他说:‘厌倦与迷乱相去不远,它是站在愉悦的岸边所看到的迷乱’。”[36]
20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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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胡戈·弗里德里希《现代诗歌的结构:19世纪中期至20世纪中期的抒情诗》,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年,第92-94页。
[2] 海姆·芬克尔斯坦《超现实主义艺术思想中的电影银幕》,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9年,第233页。
[3] 保尔·德·曼《阅读的寓言》,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1页。
[4] 臧棣,泉子《请想象这样一个故事:语言是可以纯洁的》(访谈),载《西湖》2006年第9期。
[5] 臧棣《现代性与新诗的评价》,见陈超编《最新先锋诗论选》,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437、438页。
[6] 臧棣《人怎样通过诗歌说话》,见《风吹草动》“代序”,第2-3页。
[7] 臧棣《人怎样通过诗歌说话》,见《风吹草动》“代序”,第1页。
[8] 臧棣,泉子《请想象这样一个故事:语言是可以纯洁的》(访谈),载《西湖》2006年第9期。
[9] 臧棣对“历史的自我崇拜”和“反讽美学”的关系的简略论述,参见《现代性与新诗的评价》,收入《最新先锋诗论选》。
[10] 康德《答复这个问题:“什么是启蒙运动?”》,收入康德《历史理性批判文集》,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年。
[11] 奥登《在战争时期》,收入《英国现代诗选》,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
[12] 伊格尔顿《美学意识形态》,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89页。
[13] 福柯《何为启蒙》,见杜小真编《福柯集》,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年,第539页。
[14] 耿占春《失去象征的世界——诗歌、经验与修辞》,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239页。
[15] 臧棣,泉子《请想象这样一个故事:语言是可以纯洁的》(访谈),载《西湖》2006年第9期。
[16] 臧棣《假如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在写些什么……——答西渡的书面采访》,见《访问中国诗歌》,第213页。
[17] 布勒东说:“无意识写作法所制造的超现实主义气氛尤其适合于产生更美的图像”,“对于我来说,能达到最高随意程度的图像是最有分量的。”布勒东《超现实主义宣言》,重庆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45页。另参见臧棣的自我评价:“我想我偏爱的是视觉诗。[……]但是,我现在知道,鉴于我们面对的复杂的经验,诗歌应该拥有一种反绘画的性质。”臧棣《假如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在写些什么……——答西渡的书面采访》,见《访问中国诗歌》,第207页。
[18] 参见艾略特《玄学派诗人》、《安德鲁·马韦尔》,收入《现代教育和古典文学(艾略特文集·论文)》,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
[19] 参见臧棣《诗歌:作为一种特殊的知识》,载《北京文学》1999年第8期;《诗歌的风箱》,载《青年文学》2006年第9期。
[20] 卡尔维诺《新千年文学备忘录》,南京:译林出版社,2009年,第9页。对臧棣诗歌的“轻”的论述,参见胡续冬《臧棣:金蝉脱壳的艺术》,载《作家》2002年第3期;姜涛《“再骄傲一次,就完美一小会”——论臧棣》,收入姜涛《巴枯宁的手》,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
[21] 肖开愚《当代中国诗歌的困惑》,载《读书》1997年第11期。
[22] 罗兰·巴特《文之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9页。
[23] 罗兰·巴特《文之悦》,第54页。
[24] 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09页。
[25] 卡尔维诺《新千年文学备忘录》,第9、11页。另参看姜涛的论述:臧棣巧妙地拆分汉语时,“一种复杂的道德感和伤痛感也夹杂其中,正是在语言的嬉戏中,语言的抒情潜力被有效开掘。从风尚的角度上看,追求‘轻逸’也是许多年轻诗人的自觉取向,但因为缺乏这种‘举重若轻’的能力,许多貌似‘轻逸’的诗歌,实际上只做到‘轻佻’的程度”。姜涛《“再骄傲一次,就完美一小会”——论臧棣》,见姜涛《巴枯宁的手》,第68-69页。
[26] 臧棣,木朵《诗歌就是不袪魅》(访谈),载《诗歌月刊》2014年第1期。
[27] 参见臧棣《后朦胧诗:作为一种写作的诗歌》,收入《最新先锋诗论选》。
[28] 臧棣《假如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在写些什么……——答西渡的书面采访》,见《访问中国诗歌》,第222页。
[29] 布罗茨基《文学憎恶重复 诗人依赖语言》,见布罗茨基《从彼得堡到斯德哥尔摩》,桂林:漓江出版社,1990年,第551页。
[30] 臧棣《假如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在写些什么……——答西渡的书面采访》,见《访问中国诗歌》,第223页。另参见臧棣《90年代诗歌:从情感转向意识》,载《郑州大学学报》(哲社版)1998年第1期。
[31] 臧棣《假如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在写些什么……——答西渡的书面采访》,见《访问中国诗歌》,第211页。
[32] 布罗茨基《文学憎恶重复 诗人依赖语言》,见布罗茨基《从彼得堡到斯德哥尔摩》,桂林:漓江出版社,1990年,第551页。
[33] 布罗茨基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见《从彼得堡到斯德哥尔摩》,第542页。
[34] 臧棣《假如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在写些什么……——答西渡的书面采访》,见《访问中国诗歌》,第206页。
[35] 臧棣《90年代诗歌:从情感转向意识》,载《郑州大学学报》(哲社版)1998年第1期。
[36] 乔纳森·卡勒《罗兰·巴特》,南京:译林出版社,2014年,第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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