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雪(外六首)

说到下雪。天就暗了下来
那片榉树林，那林中的小道
也暗了下来

雪，落下来
带着银铃，从一片树叶
跳到另一片树叶
我们牵着手，倾听

你说，让雪下得再大些
淹没脚尖，淹没发际
淹没那来时的小路和那片榉树
让奔突的小兽安静

一声鸟鸣，清脆而尖利
划过窗口。窗外，阳光如瀑
你和那场雪，被落在梦里

              2017.12.13            
    
等

你坐了许久。夕阳
一点一点地隐入眼眸
这是冬日。那片银杏叶
终究没能熬过黄昏
在风中，缓缓飘落悬崖
你想伸手去接，却没有起身

远处，一辆火车驶来
跃入眼眸，从无声到有声
没有停留，又驶向远方
最后，把你和群山
还有那座新坟
拽进暮色里

                2017.12.29

雪落渔舟      

落下来，落下来
晶莹覆盖了杂乱的脚步
你似处子泊在岸边
过往，深沉湖底
水草藏在冰下，白云落在水中
但坚信，春天正在走来
那缕暖暖的风
再次将你荡向湖心

                    2018.1.15

藏在深山的你

藏在山谷，长在悬崖上
与你相遇，只是偶然

来自那里，为何临崖展翅
鸟语稀疏。己是深冬

风里藏的都是刀子，从里到外冷冽
雪拦不住你通往春天的路

松开紧握的粉拳，让山谷
暗香浮动。我知道

山顶寺院传来的钟声配不上你
凡肤俗眼的我，也配不上

站在崖下，呼你一声
——梅
       
                 2018.1.26        

雪，还没有落下来

天空下着雨，风藏着针
钻进茅屋，灌入衣领
你想拢一拢思绪，那盆火
却不肯安静，火苗一浪高过一浪

你不后悔，下午放了那只狐
那身皮毛，是哪么艳丽
被抓时的悲鸣，放生时的雀跃
还有那回头的一瞬

至今，你也没有弄明白
作为猎人，却放生了猎物
只记得，山下母亲守望的眼神
那缕暖暖的炊烟，在脑际闪了闪

水已烧开，你解开身上的干粮
山路崎岖，天暗了下来
今晚，将大雪封山
又是个不眠之夜

               2018.2.2
    
写给春天的一封信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也许是夏季
果子已成熟，引来声声蝉鸣

但我还是要写，写冰雪融化的声音
写小草破土的那一刻，写花开
写蜜蜂徜徉在花海里

还要写，写灿若桃花的姑娘采茶归来
写紫燕筑巢，写明晃晃的水田插满秧苗
写彳亍行走在烟雨中的村庄

最后，祝你一切安好
但我不敢写上地址，怕信被退回
我这里还没有走出冬季

                      2018.2.7
      初春

阳光鲜嫩，飘散在大地上
柳芽最先感知，在风中翻了翻身
打开通往春天的第一扇门

你手执画笔，描出村庄
南飞的燕子还没归来，门前
热闹的腊梅已随冰雪远去

你想上山，探询去年遇上的翠鸟
山坡上，桃花还没有开
赏花的少年也还没来

不远外，碧绿的油菜
初露几许金黄，它们正在
酝酿汹涌的春天

                   2018.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