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耀眼的光芒划破黑暗的沉重
如刀锋在心头切开尖锐的伤口
无声的大音碾过迟钝的听觉
骤起的飓风在肉身深处激起惊天海啸

以天外来客的身份闯入凡界
谁能破译隐藏于焰心的灼热密码？
那贯穿星际的剧烈焚烧
足以让地球所有的语言目瞪口呆

短暂的连眼睛也无法捕捉的迅疾
实在让思维黯然神伤
刹那间的一闪便永逝于无形
能否构成一种意义的隐喻？

还有刺入长夜的锐利
令人联想一支带血利矛愤怒的呐喊
那如死士突入敌阵般的决绝
是否存在某种精神的暗示？

哦！从天而降又惊鸿一瞥的陌生者
沉睡的人翻翻身子几声呓语又沉睡过去
只有那些始终睁着双目的不眠者
才有深入其中一窥隐秘的冲动

二

你是天上一颗不起眼的星子
微小的身体如同地面上的一粒细尘
晦暗的光亮明灭于远离中心的边缘
以致任何天体都有足够的理由将你遗忘

活着的卑微，并不等于卑微的活着
对时间和秩序的怀疑注定了你和整个宇宙的对峙
鄙夷那些依附于煊赫恒星的趋炎附势的天体
你宁愿提着萤火虫的灯笼顽强地坚持一己的幽独

森严的律令高悬于浩瀚之上令一切窒息
有如神阴冷的目光无远弗届又无微不至
众星俯首于权威，在肃穆中驯顺地安身立命
尽情享受被决定被驱使的快感而缄默不语

你来了，你洞察，你说出
一颗自由思考的头脑昂出形象的巍峨
众星在你膝下惊恐。人间那个看破皇帝新装后
失声惊呼的孩子的灵魂在你体内复活

时间瞬息停摆，体制的齿轮突然锈蚀
天神发出雷霆震怒，宇宙之火熄灭
唯独一粒灯盏在倔强地发出光亮
那是思想者的额头绽放的美丽光华

三

御用理论家关于天庭的宏大叙事在朗笑中崩塌
最高律令缔造的秩序在轻蔑里现出蹩脚戏法的原形
你无情地讥笑陈腐的命名、概念、语法和修辞
天国的暴力机器第一次颤栗个不停

众星围聚，如星际尘暴般的怒吼将你淹没
天神从隐蔽的角落投来阴险的一笑
你惊叹专制蛊毒平日润物细无声的渗透
对深陷沉睡的宇宙充满怜悯

于是，在万众围观中你被押上刑场
天庭以毫不留情的残暴完成了对异端的处决
你的身体被一种野蛮的力量猛烈抛出
向着无底的深渊坠落

对牺牲者而言，坠落即飞升
肉身和骨骼可以被地狱之火舔食殆尽
一颗铁石之心也可以最终灰飞烟灭
但谁能阻止自由的灵魂在广袤的宇宙翱翔歌唱？

屠杀者以神的名义杀戮思想
被屠杀者因此在时间之上获得不死
在昨夜星辰殒落之处
从此朝霞必将绚丽夺目

四

没有星辰殒落的天空不叫天空
没有先驱者倒下的大地也不是大地
毁灭的永远毁灭了
升起的是否注定终将会升起？

记忆中无数个墨色如磐的长夜
王宫的台阶一次次被鲜血染得殷红
牺牲者的名字和天空的殒落者交相辉映
他们无愧于殉道者的称号

旧日历的撕去并未宣告流星时代的终结
市场经济的喧嚣挟持时间之船又一次迷航
权力与资本的合谋、党派政治的倾轧以及民粹主义的嘈杂
无数的流星在出现之前便扼杀于夜空

我要在夕光中伫立多久
我还会在漆黑中向夜空送去多少凝视的目光？
是否大地会存在这样一个未来：
仰望中再不会有雪亮的刀锋刺瞎双眼？

因为甘于庸常的欢愉
流星成为我们的替身
因为梦中的觉醒
我们感受到落在心头沉甸甸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