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尼轮
额头,夜晚半张开牧羊人的手,
牧羊人就此点亮,编钟闪烁。
风筝奔跑,远方轰鸣巨响,
脚下温柔的野兽在察尔汗睡觉,
暗树围坐着人类的群落,燃烧白水,
为土地做静默的祷告,
一个热气腾腾的幻想。
降落在毛茸茸的十字架,
一朵已被熄灭的嘴唇,
缓缓将疲惫吻入血浆。
黑船,停靠在风声的右耳,左耳已逝,
你们星座的肉体也永不停留!
低头的群岭指明了苍山的银杯
青稞浸泡着十二天堂。
过去的草地过去的月亮,
过去藏羚角被猎人抛向东方,
雾中铭刻的枪响,选择千石龛;
留过去的打火石,颅骨黏风上。
只剩下两个今日,缄默失明,
土地给草蕨绿色 占领礼拜堂,
圣杯倾泄,花冠升起,
十二湖泊十二使者,
十二钟声推开铜墙 。
陌生的大风不愿嫁去边外,
白云就提起火焰浇筑昆仑山,
青海的森林,属于鸣凤之林,
是她藏匿痛苦的森林,
碧蓝的胎盘上栖息着夜光。
有一只笔,足够刻下你的谜团,
你在陶墓的尖顶静默数秒,
一千岁,两千岁 ,
白日黄河不可寻。
水面上渐渐浮起了众人的他乡,
梦境丢入水中,或潜伏飘摇,
我们都站在岸上,
日光摇晃,你不看彩云不看长江,
黄河顺着鹅黄的山脉,
倒在远古的村庄;
彩云漂游,你不是鱼龙不是太阳,
五彩斑斓的唢呐脚印,
在怂驰的地平线吹响;
星宿静默,你不是宇宙不是佛像,
闭眼睛的逝者,
撑起带血的黑船摸着一面墙。
骆驼铃,你在警告什么?雪乡已至。
阿诗玛的青头巾套住太阳行走在山崖。
旁观的二月,冈仁波齐圆弧如钟,
我的墓床种满高粱。
雪顿节前夕我想到札幌晚上你的安详,
随冬天低头摇摆出声的彩云,
我对你的眼睛说话,温泉里的星星,
柔美盘旋的牛奶裸露睡相。
那些山崖挺立草原的胸口,
那些人民提灯闪耀着远方。
酒水在额头彻夜眨眼。
我们拥吻黑夜,我们倚马歌唱,
“彩云追月,驼隐青稞在他乡”
“彩云追月,马兰花开高山上”
……
水晶风沙腹中回荡着海的人影,
人影站于地平线的台阶上。
我把渐渐入睡的羚羊群画作海礁。
在高原,把云层的黑甲穿起,
我在卷积的风浪中穿越猎人的火场。
草尖燃起大火,一座雪山飞过头顶。
三岁我丢下一枚闪光硬币--一小枚月亮,
可我不会花去,只买红苹果,
原始人类爱吃的太阳。
躺在陌生人的怀抱仰望天空,
躺在可可西里感受世界的心脏。
感受黑夜我年轻如蛋壳,
被催促着生长的犄角指向天堂,
可可西里我遇见你如篝火拥抱黑夜,
花园只是一座监视地面的灯塔。
沉默的湖泊,沉默的冰,
沉默的话语在峰顶默默凝望,
落日不远。
我的马匹横跨草原,
你把鲜血洒在山上。
远方邮票组成的街市,
被属于或不属于这里的人的照得通红。
你们喧闹再见酒杯高举,
一群山脉冲向人山人海,撞向我,
烟尘载歌载舞像极了山脉的子民。
总把岁月留在怀抱,把太阳留在杯中。
我要和北方的族人在嘉峪关建房造屋,
美丽的履历自我开始美丽。
山谷擎满泪水,那么沉默的湖泊,
镜中——巨龙含月复活。
岁月的高塔今天染红了头发,
远方的木头升起绿杈,
狭窄的夜晚摩擦硬币般的月亮。
点燃怀中的火星,筑起千万年前的城镇,
迎接星夜,我满载珠宝,打马归来。
古代牛羊,月食采摘野花撒落天际。
天上的罗布泊,像一块岩画长在洞顶。
红色狼骑,女族人的乳房间号角穿行,
只在这一片,我无法陪你。
风月红林篝火寒,牛羊静卧七星山。
男人都预想着踩踏头颅一步登天,
我坐在草间,看你把如星的牛羊悬挂,
众位皇帝丧命昆仑。
而今山风踏遍千湖盛怒奔跑,
无声的畜群呵让口袋里的一切湮埋。
不留农庄,只在二月天空留下我的女人
——遥远的罗布泊,北斗七星开在洞顶。
西北方向的夜幕,
望穿猎人投注火石的双眼,
浓密的过往摇曳在雅鲁藏布江。
洞窟明亮欲语,你鲁莽地排列着
——一串裸身的幸运,昭示婆罗门之火,
属于运动者探出的爱情。
属于凛冬之月的三只眼睛。
三只眼睛仍然闪亮。
当你出生在野花丛旁,我们当聚会日光,
因为果核总将婴儿埋藏。
今晚,当我低头在河流,
你是否也埋伏了双脚?
迎着善意——静默万年的工匠。
明亮的月之口——缄默地捆束狂野的游人
钟表暗淡,啃食夜的暗蛹
剩下雪,诗人走在白日苍茫
冈仁波齐,雪杉上照见它的童年
我问你的名字,只等黑夜降落在村庄。
你却把山峰抛向印度洋。
彼时西窗,西窗明廊。
鲲鹏照我,临海山高。
“为什么它们只收藏冬日?”
“为什么沉重的灵魂羽翼轻飘?”
密密编织的荆棘里你作为江水进入了
黑夜最初一个又一个肩膀的后面。
八廓街的闹市宣扬了三个月的火苗,
彼时之梦,倒映红日与众多盛大的呼吸。
我们跳舞,我们啜饮,
敬满杯中戈尔韦式的微笑,
暗暗的西北方向的夜幕。
有人活在岛屿,有人活在海上。
日月奔腾震动高原夺回高傲,
远处无可安放故乡只隔苍茫。
草原的夜空握紧了我的鬃发,
我把死亡祭献有马的天堂之家。
经幡飞跑环绕远山开满海棠,
亲人的夜空如迷叩问一万次慈祥。
骑在马背上的复活之冬,不曾活过,
披风下怀有身孕,你夺走了他的猎枪。
牛马奔流锃亮荒草播种荒凉,
皮匣一无所有村庄从此安详。
高原的白昼为谁蘸满这贫穷,
我把圣杯举过有马的天堂之家。
阴晴笼罩四野脚掌飞作云螭,
王女骑牛背弓亲吻我旷远的拥抱,
流浪的骨头与木,
烫金马首奔跑在雪山火焰,
我把命运敬献有马的天堂之家。
夜幕涂染鲜血,我走过纳木错。
不眠不朽的时光我正坐在保吉山下。
你睡得如一条河,我远方的情人。
围脖荧光粼粼,问问那焦红来自何方?
坐在念青唐古拉,鲜血走在保吉山下。
跋山涉水,农奴的小儿女回到故乡。
捧杯!自负的生灵无视着每一个冬季,
千凤之舞炭烤了湖边高原。
捧杯!亘古的山脉以刃脊割开牦牛肚,
白云挤出的酥油茶我们交杯饮干。
我不曾受戒只愿举起酒囊佑你纵情欢悦,
雪山给我慰藉,启示我点燃铜钦。
三个世纪前我们热恋的宫墙斑驳凋损,
飞掷一块巨石,你在唐古拉山羞涩梳妆。
千年的往事装满了一带青稞。
头仰山脉的红墙,穹庐之下两手空空,
布达拉宫里王者归来,
拉萨街头身葬他乡。
注释:
藏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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