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魂——致胡杨
                邹纪军

在寂寥的沙漠旷野，
我看见你孤独的佇立。
斑驳苍老的躯干弯曲倾斜，
却向天昂扬着金色的头颅。
你默默地站着，
站成一道凝固的风景，
站成一种伟傲庄严的姿态。

起伏的沙丘阻隔了我的脚步，
我只能远远的向你仰视。
夕阳从辽远的天穹溢来，
穿透你稀疏的枝蔓和裸露的足根，
像一条条蜿蜒透明的血管，
突奔交织在沙丘之上；
亦如血色的篝火，
于夜幕开启之前点燃。

在与风的耳语中，
我仿佛听到你的倾诉。
那绿洲牧草和羊群映衬的湖水，
还荡漾着你青春的倩影；
西域古道清脆的驼铃，
还摇曳着你和弦般的欢响。
迎娶楼兰姑娘的车队，
曾接受过你深情的祝福；
唐诗宋词的古韵悠扬，
曾在你挥动的旌幡下浪漫西行。

数千年啊，
你热爱和凝视着这片天空，
真诚而坚定。
你壮观如森林，
林涛奔腾浩荡，
日夜激昂着商旅的马蹄；
你身披霓裳，
用层层叠叠的鹅黄赤红，
斑斓了这里的大地山岗；
你淳朴憨厚，
用金子般的微笑编织梦想，
守望了多少个世纪的辉煌。

不知何时，
当你抖落夜衣的星辰醒来，
天空还是往日的辽阔，
而白云却被炙阳烤成了碎片。
水流消遁，
黄沙漫卷；
胡雁远飞，
群狼奔逐。
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绿洲魔幻成戈壁；
湖泊枯瘦成干涸的眼窝，
而你也流尽了最后一滴泪水。

肆虐的冰霜摧残了你的春梦，
岁月的雕刀剥蚀了你的容颜。
虽然你只剩下虬枝枯干，
但你仍挺直脊梁，
固守着脚下的荒漠。
你将深沉的情感埋在根里，
把不变的信念写在枝条；
你高擎生命永恒的旗帜，
在与风沙的千年搏击中，
演绎着不倒不朽的执着与悲壮。

再向你靠近一些吧，
趁着这夜幕尚未降临之际，
我多想抚摸你雕塑般的身躯，
用我的敬仰触踫你的灵魂。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
可你没有开口，
只是静静地与我对望。
你已习惯了这种沉默的方式，
千百年与黄沙作伴，
静听飓风呼啸、
飞沙走石；
笑看日落霞飞、
冷月横空。
你沉稳如智者，
用不屈的品格，
将孤独淬炼成刺向迷茫的利剑。

不死的沙漠之魂啊，
面对你的坚强和伟岸，
我照见懦弱的尾巴夹在我的身后，
我的心因猥琐而颤抖，
泪水溢满眼眶。
我看到你拼死守护的新枝嫩芽间，
升腾起绿色的火焰；
你躯干皴裂的伤口里，
绽放出洁白的笑容，
如此温暖又如此自信。
它带着我的思想升华飞扬，
和着薄暮里燃烧的晚霞一起，
照亮了大漠苍凉的天空。